在那樣的地方,有命活著已算幸運。
常常是脫去戰甲,汗水混雜著血水,草藥整片地覆蓋上傷口,痛至昏睡。明朝又該拔營或是迎敵。
城牆上的磚瓦是士兵們最愛的東西,進了城便代表著可以休整兩三日了,養精蓄銳。
即使是自己,看到城牆也有種心安的感覺——
直到那場大戰。
他苦笑著睜開眼。
子衿已經穿整齊了,握著一頭溼發烤火。在幽幽的燈光下,少年的臉光滑美好,還未生出或剛毅或滄桑的輪廓稜角。吳鉤想,自己或許是羨慕這個孩子的。
他以後的道路,應該與自己截然不同吧。江南習文,江北尚武,何況他雖沒有多問,卻看出子衿家裡不是一般人家,應該是書香門第。他再過幾年大概就會在京城的酒樓喝上一壺狀元紅,成為……大哥那樣的人。
“今天我們慘了。”子衿的聲音。
吳鉤冷不防被嚇了一跳。
“每年就放一次河燈,是不能熄滅的。不然願望就不能達成了。而且,放河燈的日子是不能下水的,否則是會驚擾河神的。”
吳鉤倒是頭一回聽說這樣的風俗。“驚擾河神?可是我跳下去的時候,一下子就栽到河底的淤泥裡去了啊?河神不會住在這樣的地方吧!應該住在更深更遠的江流裡……”
子衿看著吳鉤困擾的表情,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
“開玩笑而已!江南的水我們誰沒遊過?又有哪個見過河神了?我命由我不由天!”
“只是兆頭畢竟不好。反正,今天我是不能進家門了。讓我睡這裡吧,要是家人知道我落水了,就慘了。”
兩人抵足而眠,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子衿迷迷糊糊地說了句,吳鉤,你做的床實在太硬了。
吳鉤也迷迷糊糊地答了句,我以前
8、副將 。。。
都是睡地上的。
第二天子衿醒來,發現吳鉤躺在地上……“哎,忘記說了,我睡相不太好。”
他把吳鉤搬上床,伸了個懶腰,推開門出去。
天色尚早。灰藍色的佈景安靜而柔美,偶爾有一兩聲鳥兒的嘰喳傳來,劃破落花無聲的世界。
“燕子就要回去了?”身後傳來吳鉤的聲音。
“已經四月了。燕子早走了吧!”
落寞。子衿回頭時只看見吳鉤這樣的表情。
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
子衿忽然覺得,那座西北的城池,那片荒涼而廣袤的疆域,不僅牽扯著吳鉤的思緒,還有他的骨,肉,血脈。
“今上主戰不主和,西北的失地遲早會收復的。”
一年前先皇在簽訂和議書後三月身亡。原本西北胡人蠢蠢欲動,而莊澤將軍死守西城半月,胡人兵疲糧盡,只得後撤。只可惜兩場戰爭中將士傷亡無數,跟隨莊澤多年的副將也受了重傷,今上重賞其家人,準其解甲歸田,免賦稅,享俸祿。
“那個副將,好像姓吳?”子衿忽然想起,驚訝地轉頭望向吳鉤:“難道是你?!”
“嗯。”
“啊……畢竟已經三十六了,不過跟隨莊將軍多年,還是算年青的將領呢。”
雖說少壯入軍是常事,但西北戍邊將軍的副將是可以調動三萬兵馬的實職。大多數軍人一輩子過著戎馬倥傯四處奔波的行軍生涯,卻只能止步於千夫長罷了。
“若是文武狀元,朝廷會酌情賜予五品以下的官職。”
“原來如此。”子衿有些羨慕,又有些說不出的豪氣。
“吳鉤,有朝一日,我一定會和你喝上同一杯狀元紅!”
作者有話要說: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
9
9、生辰 。。。
“少爺,後日便是您的生辰了。”書童歡快地說著道賀的話。
子衿看著鏡中的自己。黃銅的質地,鏡子再光滑也只能看個大概。
“少爺,這裡這裡。”小僕端來盛滿水的銅盆。
十五歲是重要的生日,束髮。
家裡的長輩幾乎都到了。在堂中,道賀聲寒暄聲不絕於耳。
子衿覺得煩躁。自己是這個家族期待著的孩子,於是這個生日也成了一種必行的節日。
家裡男子十五歲後必須考上功名。尤其是嫡子,十五歲之前或可放任,十五歲後幾乎完全不得自己做主。
家中雖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