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臂環裡,搶先說:
“你參觀了半天,一定累了吧,我送你去休息。”
安倍德卡爾說:“炳素先生再見,丹丹,代我送二位離開。”
在行走途中,在脫下工作服進入淋浴通道時,德剛的耳朵一直豎著。改變指紋的指令已經以光速輸送到鐳射刻印機上,有指紋的嬰兒正在生產出來,三個小時後這些嬰兒就會被送到檢驗室。在這中間……會不會警鈴大作?然後,大門鎖閉,警衛衝上來把他銬上?
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在制訂計劃時,三個人曾經為最後一關(如何使有指紋嬰兒逃過電腦和人工檢查)絞盡腦汁。這一關通不過,那隻能生產一批待銷燬的工件,毋寧說,那將使他們犯下新的罪孽。最後,還是何伯伯想出了辦法,辦法又是極簡單的。那就是——讓嬰兒推遲發育兩個月。那時指紋還未顯露,自然不怕檢查。放慢嬰兒發育速度從程式上很容易實現,惟一的問題是:檢查員們會不會辨認出這是“不足月”的嬰兒?何不疑分析道:
“我估計不會有問題。2號工廠紀律森嚴,檢查員的專業造詣也十分精湛。但在如此森嚴的環境中,她們難免變得刻板僵硬。她們的任務是檢查嬰兒有無指紋,那麼,她們會把這個工作做得無可挑剔。至於嬰兒是否已發育足月——那是前道工序的事,是電腦的事。檢查員們不會為此操心的。何況,還可以在指令中做一點修改,使這些嬰兒的體重都增加,這樣,視覺形象上嬰兒會顯得大一些,足以騙過檢查員的眼睛了。”
一直到德剛他們走出通道,工廠內沒有響起警鈴聲。
秘書陳於見華開啟車門,德剛扶老人上車,又同見華握手:“十分抱歉,讓你在外面等了兩個小時。現在,我這個假秘書該交班了。”他在手上加了分量:“參觀安排的臨時變化給你造成諸多不便,務請諒解。”
秘書寬厚地說:“不必客氣。”
“我就不送你們去機場了,你們乘這輛賓士回南陽,把車還給機場附近的富達租車行就行。”
“好的。”見華坐上司機位。
“炳素先生,再見。希望以後還能見面。”
“謝謝你的服務,再見。”
陳於見華駕車離開了停車場,德剛隨之鑽進另一輛奧迪中,那是他事先存放在這兒的。他尾隨著賓士離開2號,不過他很快與那輛車分離,駛上另一條路。他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機,撥通一個號,欣喜地說:“我已經出來了,很順利,我正在往回趕。”
那邊,劍鳴僅短促地喊了一聲:“好!”
陳於見華駕車駛上了寧西高速,趕往南陽機場。剛才,在門口枯坐了兩個多小時,他多少有點惱火,千里迢迢趕到這兒,卻沒能進2號的大門,而且參觀安排的變動又是在最後一刻才通知他,難免使他產生隱隱的屈辱感。但是——算了吧,他在心裡勸慰自己,你只是個秘書,秘書就要無條件地服從主人的安排嘛。畢竟自己到炳素身邊才三個月,主人還沒來得及建立對自己的完全信任。
他給自己消了氣,心無旁騖地開著車。車流如潮,標誌牌迅速向後閃去,遠處的山峰緩慢地轉著身體。炳素先生很興奮,說:“不虛此行。”但詳細情形他沒再多講,見華敏銳地想,也許,2號交待他對我保密?他乖巧地沒有問下去。
汽車跑了個把小時,他發現炳素先生的情緒不對頭。他的興奮已經退潮,眉頭緊蹙,目光盯著前邊,但目中無物。見華想他可能累了,畢竟是八十五歲的老人了嘛。他輕聲勸道:
“炳素先生,你是否累了?我開慢一點,你躺在後座上睡一會兒。”
老人擺擺手,仍陷於沉思。見華不再勸他,自顧開車,只是時不時從後視鏡中看看主人。又過了十分鐘,炳素忽然說:
“見華,把車停在路邊。”
見華忙踩下剎車,把汽車緩緩停在路邊上。“怎麼了,炳素先生?”
炳素仍擺擺手,蹙額沉思著。今天的參觀很有興味,但興奮之後,他隱隱感到什麼地方不對味。什麼地方呢?2號對他的接待很周密,那位隨行的王李西治服務也很周到,但什麼地方不對味呢?
秘書沉默著,不去打斷主人的思路。炳素繼續回憶著,思考著,終於想起來了。不對味的地方是,有兩次(一次是電腦霍爾)曾提到向陳於見華問好。他們當然應該知道自己身邊的秘書是假的,是2號員工王李西治。西治說這是為了“把戲做足”,但在2號內部,沒必要以化名稱呼吧。
還有一點,王李西治看起來同秘書丹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