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始一步一顫地往回走,同時感覺到這座龐大的廢墟終於再也支撐不住先前巨大的能量衝擊,天花板的碎片擦過我的
耳朵,然後重重落在地上,揚起大片塵埃。
我在不斷下墜的碎片中穿行,時光在身旁粉碎成塵,被風無聲帶走。神話中的恩赫里亞唱著雄渾的歌列隊赴往戰場。
眼前越來越迷濛,但是還好,我還能看見路。周圍越來越亮,風將沉灰色的雲推開。
你看,太陽出來了,一切都會好的。
真好,我還能走得回去。
對,我要回去。我答應過他,一定記得回來,回到他身邊。
我要同他死在一起。
在一起。
83。尾聲·謝幕
一九一五年夏,南英格蘭。
我望著工整的時刻表上一板一眼的鉛字,英國人被戰爭不斷煅烤的古板在蒸汽時代的象徵中得到了完美的體現。汽笛尖
銳的蜂鳴穿過大半個候車廳呼嘯而來,如同霧角穿過港口瀰漫的霧氣,人群騷動起來。
耳邊來回播放著喬治五世國王鼓舞士氣的演講,搬運巨大箱子的工人吵吵嚷嚷地擠開面色陰沉的婦人。戰爭年代的物資
和希望一樣匱乏。
下一班,十一點三十分,至樸次茅斯。
一切都按部就班,妥帖得令人看不到一絲縫隙。
維羅妮卡反絞著雙手站在我身邊,望向人潮湧動的月臺,透藍的目光高遠沉靜。她裹在一身簡單的白色夏裙裡,手裡握
著一隻白色亞麻的編織包,那裡面放著她幾個月前才取得的護士資格證書。她燦若信仰的美麗金髮在兩邊分紮成雙馬尾
,看起來和往昔的她並不契合。
但是我知道,她仍是她,仍是維羅妮卡。她不再乖張跋扈,卻依然堅強,驕傲,行動力強,對自己的未來充滿美麗的希
冀。這希望如此動人,幾乎溫暖了我的生命。
我不由得欣慰起來,拉過她的手,坐在一旁的候車椅上,翻開懷錶。
這隻懷錶上面沒有梅利弗倫的玫瑰刻印和凹陷下去的字母M。事實上,它是我從倫敦的市場上找來的,原先的那隻已經在
破壞十字薔薇的過程中因為無法承受能量衝擊而徹底毀壞了。
我的契約能力也在其中消失,好在我也不必再用上它。
對於那天之後發生的一切,我只記得自己醒來時臉上鋪著洋洋灑灑的柔和光線,溫暖如同天國。我在瓦礫與碎片的縫隙
中看見了維羅妮卡,她雙手鮮血淋漓,滿面淚光。
我被萊維因先生帶回家中休養,他絕口沒有再提加拉哈德。莫甘娜·萊維因夫人當時的行動已很不便,然而她做的牛肉
湯卻比什麼都更能喚醒我關於生命的知覺。
這次換成維羅妮卡坐在我的床邊,哭著告訴我,洛絲羅林風華絕代的紅玫瑰,一夜間凋零滿地。
“我沒想到…竟然…”繼承了梅利弗倫的風骨,她哭的時候依然很美麗,惹人憐惜,“連凱珊德拉也…”
“沒有人能逃脫出去。”而我只是伸手抹去她頰上的淚水,“這不怪你。”
梅利弗倫的魔法血脈已經斷絕,那些驕傲的血紅女王終於可以安息,低下高昂了五個世紀的頭顱,在白色劍士懷中安然
睡去了。
但從法律上來說,梅利弗倫龐大的基業仍然有人繼承。而當年父親為了把一切掩飾地天衣無縫,在法律上也承認了我作
為他兒子的身份。於是這份家業連同梅利弗倫子爵的頭銜竟然陰差陽錯之後落在了我頭上。我從未想象過有一天會在上
院被人稱為“梅利弗倫子爵”,每每只能苦笑收場。
洛克爾導師告訴過我,魔法和精神的過度消耗也會加速核的崩壞。
我自知那場戰役對我生命的消耗,因此也早已立定遺囑,把名下所有的東西交給維羅妮卡繼承。
畢竟這一切對我們而言已經沒有意義,也只有維羅妮卡身上仍存留著深紅玫瑰曾經決然存在過的證據。
而我不過是在他的心願眷顧下苟活至今,但我仍願意這樣活著,直到最後。
因為這樣,我就可以一直記著他,想念他。
那之後我把莊園交給管家艾爾伯先生打理,和維羅妮卡搬離了洛絲羅林,搬到萊維因先生家附近,便於在僅剩的時光裡
互相照顧,彼此慰藉,直到去年冬天萊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