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這點,“確實不錯,但琴再好,若是不能遇見與它匹配的演奏者,也
是浪費而已。”
維克多點點頭,準備從對他而言太高的呢絨琴凳上下來。
然後就如同註定似的,他踏空的瞬間徑直從側面摔下來,撞上了幾個白鍵,勾起一陣狂躁的音律。
很多年以後他也不明白,艾瑞克如何瞬間出現在他墜落的位置上。
艾瑞克雖然接住他,卻也被撞到地上,仍護著他。一時間兩個孩子躺在琴凳和鋼琴間動彈不得。維克多看見自己的影子
倒映在黑色汪洋裡,背景是蒼茫的宇宙。
“你在看什麼呢?”
他猛得回過神,為自己不知所謂的失神羞愧不已,趕忙挺起身。然而他身下的人卻沒有動,眼角彎起,對於一個孩子而
言,笑得頗有深意。
“我…我……”
“好了,”艾瑞克撐起身體,笑著撥開他眼前的金髮,“你在我面前這麼緊張做什麼?不過也很可愛啊。”
維克多無言以對,只能垂下眼,沒有看見對方笑得波光瀲灩。
彼時風景正好。
最後一支華爾茲響起的時候,梅利弗倫子爵終於從威瑟斯朋夫人的死纏爛打中抽身出來,在對一位師長應盡的禮節範圍
內委婉地表達了自己對她女兒們的毫無興趣。面前的酒已基本空了,杯盤狼藉了一桌。然而舞場中心的男女們依舊不知
疲倦地旋轉,旋轉,逐漸凝成大片的抽象色塊。頹靡的燈光從絢麗的玫瑰吊燈裡淌出來,呈瀕死的姿態在他光潔如月的
面板上蜿蜒而過。
他忽然對一切都感到極其厭倦,於是閉上眼睛,準備稍作休息。
“累了的話,要不要去休息室躺一會兒?”
他不情不願地睜開眼,卻發現丹佛家的主人已經坐到了他邊上。
他們本是身份接近的貴族,彼此間只需必要的禮節。但他還是向對方點頭示意,接過了丹佛族長手中的葡萄酒。
“其實連我都沒想到你願意來。”丹佛族長把自己的那杯放在了兩個橫在桌上的空高腳杯中間,“你不是對所有這些事
情都沒有興趣了麼?”
“彼此彼此。”梅利弗倫子爵卻把視線轉了回去,望向色彩斑斕的舞場中心,“不過,是不是真的像你一樣,找個女人
放在身邊當擺設比較好呢?”
“也許對你來說不錯,”丹佛族長苦悶地笑笑,“至少你兒子不會在幾乎所有的場合都給繼母臉色看。但他或許會埋在
心裡獨自傷神,所以你還是省心點好,你也不是忍心讓你兒子那樣的人。”
兩個英年喪妻的男人舉杯相敬,葡萄酒面明晃晃地閃爍著妖冶的紫光,映得容顏分外苦澀。
51。天平
然後便是生活。
在那些被時光熨平的綿長青春裡,他們的生活在種種巧合和必然的庇護下,呈現出與尋常少年無異的,溫和而磕磕絆絆
的姿態。而所謂青春被人們冠以各種形容詞而鑲嵌在褒貶不一的鏡框裡,置於之後很多年生命的案頭上評判感慨,往往
是因為心靈受到親情和友誼的隆重廕庇,而又年輕地不自知殊榮,從而將一些細小的音符當作時空斷裂的巨大聲響,直
至知曉了自己的年少輕狂之後,仍不自覺地受那時生命中一些微弱燈光的指引。
燈火不是太陽,它的意義不在於照亮世界,卻能夠指引黑暗中行進的路人。
維克多·梅利弗倫那原本有著先天缺陷的青春歲月,卻因一次巧遇而得到了令人豔羨的陽光,從而比起一般的十一歲少
年更加豐盈並燦燦生輝。母親角色的空缺被一位優秀,自信而與他內心契合的朋友所帶來的巨大滿足和安慰掩在美麗的
表象之下,似乎真的不再影響他那過於剔透的靈魂。
四年前結識艾瑞克·丹佛之後,兩個志趣相投的孩子以驚人的速度熟絡起來。整個暑假的鴻雁紛飛起到了良好的效果,
開學後維克多的精神狀況迅速好轉,併成為了丹佛少主所在班級的常客。梅利弗倫的光輝名姓在他日漸開朗起來後,也
成為他快速融入學生間小範圍權力圈子的有力後盾,一切似乎都沿著可喜的方向,一帆風順地朝皆大歡喜的泛濫結局大
步行進。
他生命深處那些令人歎為觀止的潛力在艾瑞克·丹佛的扶持□現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