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丁思漢最值得懷疑,可真正的丁思漢和自己並沒有深仇大恨,不至於要出手綁架自己,除非是……
無心不願再往深裡想了。
身下一陣一陣的有顛簸,除了顛簸之外,他再感覺不到其它。人被封在厚膠布裡,起初只是難受,後來竟是痛苦到了生不如死的程度。他是不怕黑暗的,即便是在地下深處也能生存,他怕的是束縛與憋悶。頭頂抵住箱子一側,他一動都不能動。想要大喊大叫,也是根本不可能。只有睡眠能讓他得到暫時的輕鬆,然而處在與世隔絕的黑暗中,他的睡眠很快變成了斷斷續續的片段。扭曲著的四肢不會麻木,只是恆久的痠痛疲憊。不知道多久沒有吃喝過了,他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血液在減少。
身體受苦,心裡更苦。他想史高飛和史丹鳳一定為自己急死了。史丹鳳頭腦清醒,倒還好些,可史高飛在太平歲月裡還要瘋頭瘋腦,如今自己突然沒了,他會不會鬧到天翻地覆?他要是發起了瘋,可沒人能治得了他。
漸漸的,無心連思考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凍得通體冰涼,緊貼箱壁的皮肉已經從外向內結了冰。顛簸時斷時續,停的時候越來越長。死心塌地的放鬆了身體,他此刻的感覺只有冷與痛。這一秒彷彿已經是難熬到了極點,哪知下一秒來勢洶洶,鋪天蓋地的讓他無處躲無處藏。在山裡也沒受過這樣的罪,偏偏在受罪之前,老天特地讓他過了一段蜜裡調油的好日子,先把他養了個身嬌肉貴。
在一個寒冷的白晝——他感覺應該是白晝,因為冷歸冷,但是陽氣旺盛,源源不斷的從下向上升騰,骨神追上了他。
他的感官遲鈍了,依稀感覺到了身邊是有鬼魂縈繞,然而到底是誰,他分辨不出,只能依稀聽到對方的聲音:“無心,我是骨神,你還活著嗎?”
無心想動一下給他看,可是胳膊腿兒全被纏了綁了,動彈不得。奮力的向上一抬頭,他並沒能真把頭抬起來,但的確是微微的動了。
骨神看了他的反應,當即繼續說道:“你現在是在一輛大貨車上的集裝箱裡,你的周圍全都是……”他特地向上環顧了四周:“凍硬了的大鮭魚。”
然後他向下沉入了裝著無心的硬殼大皮箱:“我一直在追你,可惜方向感不大好,總是追丟。今天運氣好,高速公路堵了車,我一共找了十里地長的大貨車,終於找到了你。可惜我現在沒有力量救你了,不過你不要怕,我馬上就回去給你那個神頭神腦的爸爸報信。”
話音落下,他調頭便走。飄出老遠之後他停在半空,發現自己又把方向搞錯了,當即來了個向右轉。
與此同時,史高飛抱著他的粉紅小書包站在火車站售票大廳裡,正在很不耐煩的和史丹鳳通話:“姐,我昨天手機沒電忘記充了,你找我又有什麼事?”
史丹鳳五天前得知弟弟離家出走,險些當場昏死,哆哆嗦嗦的撥通了弟弟的手機,然而話沒說了三兩句,電話便是自動斷了。再重新撥號,那邊已經自動關了機。如今她人在江口市郊的出租屋裡,感覺自己真有要瘋的可能性:“你跑到哪裡去了?”
史高飛答道:“我在山東呢!”
史丹鳳扯起了潑婦的調門:“山東哪裡?!”
史高飛直接答道:“不知道!”
史丹鳳在五天之內愁出了一嘴的火泡:“你趕緊給我回來!憑著你那個沒頭蒼蠅的找法,你能找到個屁!”
史高飛對於他姐的一切意見都是不屑一顧:“姐你少管我!本來現在春運不好買票,我就夠鬧心了,你還跟著添亂!好了,不說了,拜拜!”
百年情仇
史高飛在骨神的指引下,走了無數冤枉路,同時花了無數冤枉錢去黃牛黨手中買火車票。後來隨著春節的臨近,他實在是連黃牛黨都抓不到了,只好換了交通工具,有什麼車坐什麼車。抱著他的小書包蜷在一輛黑大巴的行李艙裡,他滿面塵灰煙火色,從髒兮兮的羽絨服的領口裡挑出細脖子,又瘦成了一隻大刀螂。
骨神也很著急,並且第一次發現自己是個路盲。滿載鮭魚的集裝箱大卡車的確是往南走的,然而往南的道路太多了,道路上的大貨車也太多了。骨神終日飄來飄去,做鬼做了幾十年,第一次比活著的時候還要忙。後來他疲憊至極,簡直不想再管這檔子破事,但是無心從丁思漢手中救過他一次,骨神捫心自問,感覺自己還是不能半路開溜。
在除夕這一天的上午,無心身下時有時無的顛簸終於徹底停止了。
他還清醒著,感覺自己是平地懸了空,耳朵也依稀聽到了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