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小兩口
無心已經許久沒有遭遇過戰火,沒想到現在的槍炮如此厲害。眼看街上接二連三的爆起開花雷,他不敢停留,拽著月牙就往暗處跑。月牙勝在腿長腳大身體好,無心跑多快,她也跑多快,完全不拉後腿。一鼓作氣不知逃出了幾條街,無心開始遙遙的見了兵。
月牙小時候經過好幾次兵災,最怕丘八大爺們過境鬧事。單手死死的把小包袱捂在胸前,她喘著粗氣叫道:“當兵的要搶鋪子了!”
街上鬧得越厲害,四周的住宅越死寂。家家戶戶都黑了燈,噤若寒蟬的關了院門待宰。無心索性帶著月牙拐進一條幽深衚衕,衚衕彎彎曲曲四通八達,他最後停在一棵黑黢黢的老樹下面,摟著月牙蹲下了身。月牙的鬢角碎髮都被汗水打溼了,一綹一綹的貼在耳邊。口鼻之中撥出熱氣,她驚恐的瞪大了眼睛,極力想要屏住呼吸,連條野貓野狗都不敢驚動。耳邊響起了無心的聲音,無心告訴她:“別怕,當兵的都在大街上殺人放火,小衚衕裡要什麼沒什麼,他們不會過來。”
月牙氣咻咻的點了點頭,也知道自己現在還算安全。下意識的又往無心懷裡縮了縮,她恨不能在老樹下面隱身。遠遠的起了一排槍聲,她像是受了某種震動一樣,忽然發現無心太安靜了。
到底是怎麼個安靜法,她說不出來,總而言之,就是覺得他靜。呼吸漸漸緩和下來,她在暗中輕輕靠近了無心。一場狂奔過後,她的臉蛋熱得要起火,需要一點涼風的吹拂。
她不動聲色的等了足有兩三分鐘,兩三分鐘之中,無心一口氣都沒有喘!
月牙的汗毛驟然豎起了一層,正在她要出言質問之時,無心突然低低咳嗽了一聲,隨即又打了個哈欠。
“完嘍!”無心的氣息活泛起來了,湊在月牙耳邊嘀嘀咕咕:“顧大人今晚要是死在兵變裡,我就算是給他白忙了一場。”
說這話時,他依舊親親熱熱的和月牙偎在一起,可是稍稍側了身,不讓月牙靠上自己的前胸。
月牙又出了一層透汗,出得暢快淋漓一身輕鬆,心想自己真是嚇懵了累壞了,居然還懷疑起了無心的身份。無心能吃能喝能曬太陽的,難道還會是鬼不成?
“行了!”她一拍懷裡的小包袱:“這就夠——”
後面的半截話被她強行嚥了下去,她想說“這就夠咱們置辦個家了”,可是大姑娘哪能主動說這個話呢?一擰薄薄的流水肩,她轉移了話題:“你別摟我。”
無心輕輕的笑,手臂摟她摟得更緊了。月牙不理他,不料肩膀忽然一沉,卻是他得寸進尺,歪著腦袋枕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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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最受不了他這種小孤兒式的賴皮,好像全天下除了自己,就再沒人肯要他了似的。 若無其事的一動不動,她由著無心把腦袋蹭上了自己的脖子,短短的一層發茬戳得她心疼。
兩人在樹下避了許久,直到天邊隱隱有亮光了,衚衕外面也徹底安靜了,他們才起身試試探探的向外走去。
大街上正是一副劫後餘生的慘象,體面的大商號全受了損,隔三差五還能見到斷壁殘垣冒著黑煙。屍首光明正大的躺在道路中央,比活人還要理直氣壯;活人反倒成了鬼魅,悄無聲息的遊蕩而出,有的抬屍首,有的翻廢墟。
無心不讓月牙亂看,怕她害怕,自己領著她快步往前走。無論夜裡的兵變誰輸誰贏,他都不在乎了。摟著月牙蹲了一夜,他現在只想快點遠走高飛,和月牙過日子去。
城門大敞四開,盤查森嚴。月牙留了心眼,提前從包袱裡掏出小金條藏在了身上,又在地上抓了把土,把自己抹成灰頭土臉的樣子。及至到了城門口,小包袱果然被士兵開啟來檢查了,當然是只有幾件衣裳,並無其它。
出了文縣,有兩條路,一條路通往平鎮,月牙的家就在那裡,自然決不能去。兩人商議一番,末了就決定前往相鄰的長安縣。長安縣比文縣還要繁華,那麼熱鬧的大地方,三教九流俱全,自然也容得下他們一對小男女。
邁開大步踏上路途,兩人一口氣走了一個時辰。眼看前方路邊出現一處小小的飯館,月牙便拿出自己當初離家之時所帶的一點私房錢,雖然加起來只有一塊多,但是足夠一路的吃喝了。
所謂飯館,也就是在涼棚下面擺了桌椅而已。無心和月牙坐在了角落裡,要了兩碗湯麵和一屜包子,一邊吃一邊傾聽食客們高談闊論。原來文縣兵變尚未結束,顧大人和張團長目前還在城內僵持,雙方實力相當,以至於都不佔上風。
無心對於顧大人是沒意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