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化成一條項鍊倆戒指,給我後孃戴了。”
無心知道月牙在孃家肯定是活得不容易,能把她送給老頭子做小老婆的父母,想必平日也不會善待她。
月牙低頭轉了轉腕子上的金鐲子,又道:“我將來也要生個丫頭,等丫頭長大成|人了,就讓她把我的鐲子帶走,將來再傳給我外孫女。”
無心默然的握住了她的手腕,手腕圓滾滾的有肉,顯得鐲子不甚寬鬆。他承認自己是太自私了——月牙直到現在,還是對他的秘密一無所知。
他的種子是死的,無論月牙的土地有多豐腴,都不可能孕育出生命的苗。月牙的鐲子只能她自己戴,不會再有丫頭和外孫女來繼承。
豬嘴鎮只有一家布店,布店裡貨物還算齊全,唯獨缺少了大紅的布,棗紅和桃紅倒是都有。月牙想要縫件大紅的上衣做嫁衣,正經的新娘子,非得用大紅才對勁。可是大紅的布總要五天之後才能到貨。月牙算了算日子,心想自己要做的活計還有很多,等上五天也沒什麼,於是扯了所需的幾樣布料,兩人出門繼續採購。
兩人下午回家,到了傍晚時分,月牙連鹹蘿蔔都醃進新罈子裡去了。吃飯之前她把無心叫進東屋,要量量他的腳,有了尺寸好給他做新鞋。無心歡歡喜喜的坐在炕上,兩條腿向前伸得直直的,一雙赤腳整整齊齊的擺出去,是個討好賣乖的模樣。月牙一手拿著木尺,忍著笑給他量大小,同時發現無心的腳很乾淨。無心自稱是個孤兒,被老和尚撿回廟裡養大;月牙認為老和尚肯定是個文明人,看把無心教育的多講衛生。
量完了腳,順便把身材也一起量了。月牙低著頭,用木尺從無心的腳踝開始往上比量,嘴裡一五一十的記著尺寸。無心的腿又長又直,腰腹收緊胸膛開闊,肩膀端端正正的帶著威風。月牙心裡都幸福死了,疼他都要疼死了。
吃過晚飯之後,月牙在炕邊點了一盞小油燈,藉著光亮給無心納鞋底。一燈如豆,光明有限,所以無心就蹲在了窗旁的陰暗角落裡,一句遞一句的和月牙說話。納鞋底子是個力氣活,月牙捏著大針,把線扯得嗤嗤直響,納了許久也未見多少成績;眼看外面夜色越來越濃了,無心不動聲色的斜出目光,瞟向了窗外。
月牙下午把玻璃窗子擦了一遍,分外透明。院門外面並沒有人,只有一條野狗施施然的經過。
月牙打了個哈欠,把針線一圈一圈的纏上鞋底。回頭看了無心一眼,她輕聲說道:“該睡覺了,你回屋吧。”
無心猶豫了一下,隨即說道:“你做個荷包好不好?我有一張平安符,想給你帶在身上。”
月牙立刻下炕找來自己的小包袱,開啟來翻出一隻小小的繡花荷包:“不用做,我有。”然後她又把荷包向前遞向無心:“好看不?還是我去年繡的呢!”
無心從衣兜裡掏出黃符,摺好之後塞進小荷包裡抽緊了口。眼看月牙把荷包掛到脖子上了,他才安心的下炕穿鞋,回房去了。
月牙沒有多想,吹燈睡覺。而無心回到西屋又等了許久,見院外始終無人,便也睡下了。
天亮之後,月牙照例早起。梳洗過後進了院內,她正打算從籃子裡取兩個雞蛋炒一盤子,不料未等彎腰,忽聽院門響了。
響聲很輕,是遲遲疑疑的“啪啪”兩下。她直起腰望過去,因為自己在豬嘴鎮並無親友,所以打了個激靈,怕是孃家人追了過來。可是透過柵欄細細一看,她放了心,原來是個破衣爛衫的小人兒。
走過去開啟了院門,她認定對方是個小叫花子,可是低頭一瞧對方,她不禁愣了一下——多漂亮的一個丫頭啊!
小人兒比她矮了一個腦袋,和她一樣也梳兩條大辮子,身上髒,一張小瓜子臉卻是瑩白如玉,兩道濃淡相宜的眉,一雙秋水盈盈的眼,連兩片粉紅色的小薄嘴唇都是特別的嫩。抬眼望向月牙,她用細細的聲音說道:“姐姐,我餓,給我點吃的好不好?”
月牙看不出她的歲數,十一二歲也是她,十三四歲也是她,是一朵花要開沒開的年紀,看著真是又可憐又可愛。連忙把她放了進來,月牙搬了個小板凳讓她坐在院子裡,又問:“你家大人呢?”
小人兒仰臉對她搖了搖頭,一雙眼睛水汪汪的,總像是含著點淚:“家鄉打仗……我爹我娘都沒了。”
月牙本來就看她招人疼,又聽她比自己還要命苦,就回了堂屋,要從鍋裡拿出熱好的饅頭給她吃。而小人兒掃過她的背影,隨即垂下眼簾,眼珠子悠悠一轉瞄向了西屋窗戶。
無心蒼白的面孔赫然緊貼在玻璃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