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聚在校門外一株蒼老古樹前合影,時近黃昏,且攝影技術欠佳,洗印出來昏蒙一片。可很少照相的他們,也視為珍奇,各自好生收藏。社友中自詡詩人的方岸還拼湊題上幾句似通非通的文字:
殘陽冥茫,陳鴉古樹,
揮斥方遒,狂躁年少。
不知後來怎生傳出,經過反覆調查偵破,被縣裡定為“反革命集團案”。方岸學業未完,便被褫解回籍,戴了反革命分子的帽子勞動改造。
以後,他也去過幾次我家,爸爸倒是挺喜歡他,認定他冤楚且和魏昶辯過幾次,但終究是雙方讓步,案不翻,量才而用,方岸安排到水利局搞水文測量。
崔兒像是早已陪厭了方岸,咬著筆桿兒撅嘴在旁站著,見我進來,故意翻了眼白,我知她是佯嗔,翻眼白都翻出了笑意。
崔兒媽媽喜歡待在自己的臥室裡,彷彿要把自己永遠關在那裡似的。有好幾次,幾個叔叔來找,她明明在裡邊,可崔兒都是嚷著說媽媽出去了,不在家。說謊話比那些叔叔的問話都理直氣壯。她今天卻沒像往常一樣,而是把我們引進側屋,崔兒日常做作業、玩耍的房間。她尋出些蘋果,洗淨了,給我削皮。她削皮兒時,左手輕輕地轉著蘋果,右臂懸起隨著拿刀的手兒旋出柔圓的線條,那姿勢很優雅,也滯重。皮兒薄薄的、長長的,像蛇樣的隨著刀片兒轉,拿下時,竟像整個從蘋果身上脫下來似的,圓圓的,一扯,彎彎曲曲地滴悠下來。
“你們好好在這兒玩吧,別吵。人,要的是相互理解……噢,你們玩吧!”
她走出去,陪了方岸坐下。
“你媽媽,真好!”我咬了口蘋果湊近崔兒搭訕著。蘋果使我學會了恭維。
她沒搭話,彷彿知道我在沒話找話,可臉上的神情分明告訴我已經和解了。一會兒,她突然用手指點著我的腦門兒:“你壞,你死!你死!”
我沒回她的話,由她去說,讓她露出得意滿足的笑容。其實,誰都會去死。許多年後,我回顧這次讓步,當時的心理記不清了,卻悟出了女人們為什麼能夠勝利,至少她以為她自己勝利。
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父親紀事 第九章 4(2)
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