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慶春揹著胡雪巖從濃煙火焰裡衝了出來,肩上、背上皆已著火。但胡雪巖仍然昏迷不醒,腦袋歪在郭慶春的肩膀上,雖然一隻手臂上滿是燎泡,卻連眼皮都沒有顫動一下。
“快!快把船靠過來——”郭慶春急扯白臉地喊叫著。船老大慢慢將船靠攏,把長長的跳板架了過來,總算把兩條船連線到一起。芙蓉在船老大的幫助下,搖搖擺擺、連奔帶跳衝到了對面的船上。郭慶春試了一下,不行,跳板太薄,兩人分量太重,才走出幾步,跳板便嚴重向下彎曲,眾驚喊:“啊——當心,當心……”
沒想到就在此時,胡雪巖在他背上突然甦醒,睜開眼睛,倉皇四顧。猛地動了一下,郭慶春一個趔趄,身體失去平衡,兩人一起掉入湖中……
在船老大的幫助下,胡雪巖很快被救了起來。郭慶春落水時,撞到一根沉埋水下的斷樁上,右腿骨折。他身上的燒傷遭冷水浸激,傷勢嚴重……
胡雪巖身上也有幾處輕微灼傷,他和芙蓉日夜在病房陪侍,見郭慶春傷勢嚴重,便叫芙蓉去鄉下請她二叔劉不才來。郭慶春身子雖被“囚”了個嚴實,腦子可沒閒著,便問胡雪巖:“真沒想到那晚你會睡得那樣死,連火神爺這麼興師動眾朝你噴火,都噴不醒你這個胡大財神。內中難道沒有一點緣故?”
“前天晚上,我不知是怎麼一回事,會醉成那樣,火燒不醒,水澆不醒,爾後突然醒來,發現不見了船老大——衙門的捕快還在滿世界找他呢。只是為了救我,將你折騰得這樣,我心裡真過意不去。”胡雪巖做個怪相,顯然,他已留意到這場火燒得蹊蹺了!
門外,走進芙蓉和叔叔劉不才。劉不才雖仍舊不修邊幅,但雙眼發亮,充滿靈異之氣。
劉不才解開郭慶春腿上的繃帶,立即露出職業的認真。仔細看罷傷口,便以極為嫻熟的技巧,給他來了一番撫摩推拿。
痛則不通,通則不痛。劉不才一番按摩推拿,把他的經絡之氣弄活絡了,而骨折造成不通,使瞬間啟用之氣迅猛回串,焉得不成巨痛?劉不才又朝郭慶春扭曲變形的臉上挖了一眼,左手托住那條斷腿的膝彎,右手輕握那隻腳的腳踝,但見他把身子抖了一下,打鼻孔裡哼了一聲:“我已將你的踝骨復位,明天你就可以下地了。”
郭慶春覺得渾身舒泰,疼痛全消,忍不住讚歎道:“這下,像是重新活過來了……劉先生,你真是神醫哪!”
胡雪巖突然產生一個想法:“二叔,你有如此精湛的醫術,又有那麼多祖傳秘方,我們來開一家藥店如何?”
劉不才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那就太好了!這也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我們劉家,世代行醫賣藥,懸壺救民,光祖傳秘方就有厚厚十大冊,可惜我大哥——芙蓉他爹,在四川採藥落水,我又……嗜賭成癖,眼巴巴地把一爿‘敬德堂’藥號拱手送給了別人……”
湖州絲業公會召開緊急會議,部署生絲收購事宜。龐二爺和胡雪巖這次是真正坐在同一條板凳上號令絲業。山羊鬍子吉師爺受命宣傳蠶農,並和尹麻子一道,在城鄉各處設卡,阻止蠶農賣繭給洋商……
胡雪巖 第二部分(12)
郭慶春覺得湖州絲商掌控湖州生絲市場的氛圍和合力已基本形成,決定先回上海,摸清今年生絲貿易的行情。
臨行,龐二爺為這位不顯山不露水的皇家子弟設宴餞行,並委託他調查一個人:龐氏集團在上海的總管朱福年。
“不瞞二位,我們龐氏經過十幾年奮鬥,在上海打下的基礎還算深厚,絲綢、糧食、茶葉、南北貨、錢莊、房地產,都有我們龐家的產業。朱福年具體只管龐氏的絲綢和錢莊。此人聰明、能幹,是一個相當有本領的管事。就因為太聰明瞭,做起了場外生意,拿我龐某的銀子,做起了純屬朱家的買賣。有關洋商到湖州鄉下設莊直接向蠶農收購生絲,我也懷疑與他大有關係。這是我龐氏的最高機密,請小郭爺務必留心,他長於跟洋商打交道,應該屬於你們那個圈中之人。”
胡雪巖好生驚訝:龐二爺到底是龐二爺,這頭大象中的大象,坐鎮湖州,遙控上海,行事何等有決斷!單委託慶春調查朱福年,就不是一般人的思維。
“局勢尚未明朗,豈可輕易言勝?雪巖,你的愛國為先,以民族大義為重,以及場外功夫,著手大局,老朽都深為佩服。朱福年要回湖州向我報告生絲貿易方面的訊息,我請你參加。”龐二爺咳嗽起來,胡雪巖要過去替他捶背,龐二爺朝他擺擺手,“我患哮喘多年,逢春必發,諸藥無效。這是龐氏集團又一重大機密,我都告訴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