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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樓沉思著,耳邊響起白雲歸低醇的聲音:“你最是愛享受·我知道你不願。可如今這局勢,我看不下去……我是軍人,不想跟他們鬥智鬥勇玩花槍,這些政治的把戲太齷齪。畫樓·你若是不喜歡南洋,我們住在香港也未嘗不可。夏採嫵在香港,還有高夫人和高小姐···…”
畫樓回神,笑容恬柔,道:“所以你接下了奧古斯丁的扳指,便是有意結交他,好謀劃南遷之事?”
語氣柔婉·沒有半分不悅。
白雲歸眉頭微松。
他討厭政治的傾軋,因為他是軍人。他也擅長謀算,卻不能因為這些謀算,毀了軍人的錚錚傲骨。
他寧願放棄。
去年他便生了隱退之心·卻放不下自己的嫡系部隊,放不下東南的百姓。如今才下定決心·是出了何事?
不過,他有心歸隱·不會觸犯旁人的利益,就算出了事,也傷不到他和白家,畫樓便沒有問。
“既然你定了主意,我聽你的,你做主吧。”畫樓道。
南洋也好,俞州也罷,等到時局一亂,以白雲歸對孩子們的愛護,第一個念頭便是送他們走。到時再說去美國,也為時不晚。畫樓知道動亂的大約時間,她可以暗中未雨綢繆。
哪怕現在去了美國,日本侵華時,白雲歸也會飛躍重洋回國的。
畫樓難以想象白雲歸看到報紙上日本人在華夏土地上狂轟亂炸,他能悠閒坐在庭院品茶。
南洋、美國,對於他們都是背井離鄉,唯一的差別便是香港雖然是英國殖民地,卻到處是黃面板黑眼睛的中國人。
白雲歸見她不是敷衍,語氣很真誠,便微笑著吻了吻她的鬢角。
下午的時候,易副官回來稟畫樓,他這兩天查了誰跟慕容花影來往密切:“舅奶奶和表小姐來俞州時間不長,跟六小姐的婆家張氏走的最親近,二舅奶奶也常去張家。
張四小姐張妍才藝出眾,慕容表小姐跟她學游泳和打網球,兩人關係很密切。其他的,就是齊家五小姐、高家大小姐跟慕容表小姐關係要好。”
都是一個圈子裡的。
畫樓還記得白家剛剛來俞州時,張妍那總是在她身上打轉的眸光。
可那次宴會,張妍在日本,她不可能親眼見過自己穿那件旗袍。
她若是有心打聽畫樓的愛好,那件旗袍的款式做工也能打聽出來,可她那般聰慧,想要抓住她的把柄不容易。
她在日本,這是最好的反駁證據。
倘若不是她,那麼還會有誰告訴慕容花影?
想起這些,畫樓便暗自好笑,她如今真的要面臨雲媛當初的處境,替白雲歸擋住外面心懷不軌的女人。那些女人,白雲歸可能看不上,可公共場合,還是需要夫人出面擋一擋,他才能順利脫身。
她會不會也落下悍妒的罵名?
“你繼續叫人盯著慕容表小姐,看看她最近又和什麼人走得近。”畫樓道。
但願不要是張妍,否則她真不管了,交給白雲歸去對付。兩家是姻親,她跑來給自己添堵,畫樓收拾她,只怕沒有收拾慕容花影那般痛快了。
沒過幾天莒總統夫人帶著女兒來拜訪畫樓。
畫樓想,大約跟政務相關吧?聽白雲歸的口氣,南邊政府如今又是幾派紛爭。這種事情在民國期間屢見不鮮。
能爭取白雲歸的支援,勝算會高出一籌。
畫樓裝作不知,見了總統夫人。
知道總統夫人年過四旬,見到她時,畫樓暗暗吃驚。她穿了件碧湖色旗袍,蘇繡並蒂蓮花紋·花蕊暗藏金色絲線,淡雅裡透出雍容;披了銀狐坎肩,時髦又高貴。
不過三十出頭模樣,妝容精緻,笑容溫婉。
她身邊跟著個十五六歲的花蕊般嬌豔少女,乳白色大風衣,清純嫵媚。
“內閣那些人,整日只知道安守一隅。可不打過長江·北方遲早要南下,何不搶佔先機?”總統夫人毫不避諱跟畫樓談起政事,一副女政客的犀利言辭,畫樓微訝。
她故作迷惘,不解看著總統夫人:“要打仗啊?還是不打的好……”
總統夫人才發覺,白夫人對政務一竅不通。可外面的人不是說她兇悍霸道·腹中有乾坤,是白總司令的賢內助嗎?
怎麼這點基本的政務都不瞭解?
還是故意裝作不瞭解?
“以戰止戰嘛!”總統夫人亦放鬆了口吻,好似兩個婦人閒話家常,“戰爭便是為了防止更多的動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