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時候無憂無慮的生活。
“樂師長。”薛文錫如今已經得到了一輛專屬卡車,在與騎在馬背上的樂雲山擠在同一條山路上時,他自動地停下了車,遙遙地抬起自己的帽子示意。
“薛…師長?”樂雲山面相粗獷,面板粗糙泛紅,同時也表情模糊,做什麼都容易讓人覺得猙獰。不過這也有一點好——當他真正有些猙獰的時候也就不那樣顯然了。
薛文錫衝他笑了一下,身邊站著的一個瘸腳青年抬頭瞥他一眼,轉身坐下,把自己隱藏到薛文錫身後去了。
“相由心生。”薛承福嘟囔一句,晾起自己的腿,把柺杖放置在一旁,“你可別怎麼理會他。”
薛文錫沒回話,自顧自地跳下車去,跟樂雲山侃了起來。
“你這是要往哪兒走?”
“奶奶個腿兒的,小日本把老子的地盤給打下來了,搞得老子現在只能往北邊去!日他孃的小日本鬼子。”
樂雲山非常習慣性地罵咧了幾句,然而在直面與薛文錫相對時突然剎住了嘴。他像個流氓一樣把外袍批在肩上,兩手掐著腰,瞪著薛文錫問道:“你個娃子呢?現在是師長了?”
薛文錫哈哈哈了幾聲,算作預設:“這也得多謝樂兄的提拔了。”
這句話聽起來有點自抬輩分的嫌疑,因此又有些刺激到了樂雲山。刺激無非還是一點——他憑什麼與自己平起平坐?如今他甚至連樂兄都稱呼上了,真是個沒大沒小的東西!
但薛文錫不拘小節慣了,十分地不以為意,又哪裡想到這樂雲山雖然面上粗獷,卻是個小肚雞腸的性子。聽聞此話,樂雲山心裡酸苦混雜,很不是滋味,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不該笑。
於是在猶豫的空檔,他已經用一個漫不經心的點頭作出了回應。
薛文錫以為他是不善言辭,有些赧然了,於是繼續問道:“那麼你這是要往哪裡去?”
“誰他孃的知道這個。”樂雲山很煩躁,“我這是逃命呢,一路跑唄。”
薛文錫聽聞這話,覺得樂雲山很沒有腦子,但他繼續不以為意,因為同自己沒有關係。他維持著笑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轉身又爬上卡車::“那我就繼續趕路了。我可還欠著你一個大人情呢!改日再遇上的話可不要忘記了。”
樂雲山一直沒從馬上下來,如今潦潦點頭,也是一夾雙腿,掉頭就走。兩隊人馬更是互不干涉,相對擦肩而過了。
樂雲山又罵罵咧咧了兩句,掉頭之後把薛文錫的祖宗親戚挨個問候了一遍,原因大概是薛文錫這個人,從小到大一直叫自己勒雲山,從來也沒讀對過。
而罪魁禍首薛文錫,此時正拿胳膊勾著自己新兒子的脖頸,笑得滿面春風。
薛承福表情非常地陰沉,但內心實際卻也拂過了些許春風,他不自覺地抿著嘴角,眉頭皺著,語氣卻是兇狠不起來:“別摟著我,煩死了。”
他如今也同薛文錫沒大沒小了,因為薛文錫真的不同他計較。
時值早春,沿路的桃花開得十分燦爛。薛文錫坐著一輛開不快的舊卡車,卡車的屁股後還冒著黑煙,一路地苟延殘喘,發出響亮的轟鳴聲。
不過這並不影響車上人的心情。
有的桃花枝長,伸到了車上人手邊臉邊,薛文錫哼著歌,抬手便折了一朵,別在薛承福衣襟上。
薛承福低頭看看,又抬頭看著薛文錫。
薛承福身著綠色軍裝,軍裝洗得有些舊了,但非常地乾淨。他因為自知已然無法挺拔,便至少要把自己收拾得整潔肅穆一些,如今這一片整潔肅穆之上突地添了抹豔色,他便覺得怪異。
然而這一抹豔色,在薛文錫的眼裡,卻是襯得他兒子的臉愈發面若桃花了。
薛文錫越看越覺得薛承福非常好看,看著看著,不自覺地便衝他一笑。
薛承福心裡有鬼,就彆扭地轉過頭:“看什麼看!老不正經!”
薛文錫就不看他了,笑吟吟地在卡車上顛簸著,望著遠方。
他覺得現在的生活很真實,非常地真實。一日三餐,嬉笑怒罵,他可算活出了自己不正經的本性來,如今他可以專心不正經了,倚老賣老,沒人管他。
過慣了這樣的日子,他反而模糊了自己曾經享福的人生,覺得那樣的生活才有些不真實起來。
他當然是沒有忘記了靳雲鶴的,他也沒有忘記自己的兒子,可自己與薛覃沛的關係因為長年累月的隔閡,早已變得無法挽回了。二人是永遠不會真正親近的,更不會像自己和薛承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