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他也忍不住發起火來,反唇相譏。
不過作為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的男人,他總會有所剋制他的憤怒,他的憐憫心避免他輕易說出那些太傷人的話,而她卻將她那種妓女的憤怒盡情發洩,不負責任,不顧羞恥,任何事都拿來當武器,她帶著殘忍的微笑欣賞她的受害人臉上痛苦的痙攣,接著,她會突然撲進他的懷裡,懇求他的寬恕。
這幾乎總在吃飯時發生的爭吵困擾著赫特瑪夫婦,吵鬧總在他們剛在餐桌旁坐好揭開湯盆或用刀切開烤肉時,這時他們臉上的表情真值得畫下來。隔著滿滿一桌菜他們交換著驚慌失措的滑稽目光。他們怎能吃得下去呢?羊後腿會不會連同盤子、肉汁和燉扁豆一起飛過花園去?
“可是不能吵架!……”無論何時,如果有人提議兩家作一次聯歡時,赫特瑪夫婦總要這樣叮囑他們,一個禮拜天芳妮邀請他們一起去樹林裡吃午餐時,他們也是這麼說的……哦,不會的! 他們今天一定不會吵架,天氣太好了!……她跑去給孩子穿衣服,收拾提籃。
一切準備就緒,正要出發時,郵差送來了一封厚重的掛號信,讓留下來簽收信,他在樹林的入口處追上了大家,他悄悄對芳妮說:
“是叔叔來的信……他高興得要發瘋了……大豐收,已經銷售一空了。他把德蘇勒特的八千法郎寄來了,還十分感榭和稱讚他的侄媳。”
“是的,他的侄媳!……加斯科尼式的……老鬼東西……”芳妮說,她已經對南方的叔叔們不抱任何幻想了,隨即她又興高采烈地說:
“我們得把這筆錢存起來……”
他茫然地瞪著她,因為他一直就覺得她在錢的事情上很可疑。
“存起來?……但這錢並不是你的呀……”
“哦!是的,事實上,我還沒有告訴你……”她的臉紅了;眼睛因為有些躲閃而黯淡下來……好人德蘇勒特聽說他們收養了約夫瑟,曾寫了封信給她說這筆錢將用來幫助她撫養孩子。“不過,你知道,如果你不高興的話,我們可以把這八千法郎還給他,他此刻正在巴黎……”
赫特瑪已經聰明地同他老婆走到前面去了,這時他們的聲音從林中傳來:
“向左還是向右?”
“向右,向右……到池塘那兒去!……”芳妮叫道,然後她又轉向她的情人:“聽著,不要為這種無關緊要的事自尋煩惱了……我們都已經是老夫老妻了,見鬼!……”
《女神的沉淪》8(5)
她已熟知他那蒼白顫慄的嘴唇,他從頭到腳打量小孩的目光是什麼意思;不過這一次他只感到片刻的嫉妒。讓已經自甘懦弱了,他想以妥協換和平。“何必自尋煩惱,何必刨根問底呢?……如果這個孩子是她的,她要收養他,只好向我隱瞞真相,免得我跟她吵鬧,又對她審問個沒完,這樣不是更簡單嗎?……順其自然,平平靜靜地度過這剩下的幾個月,這樣不是更好嗎?……”
他步履疲憊地走在樹林裡上下起伏的小路上,提著裝滿食品蓋著白布的沉甸甸的籃子,感覺自己像老園丁一樣困頓。母子倆在他前面並排走著,約瑟夫穿著節日的盛裝,“美麗的女園丁”式的西裝使他不能奔跑,只得笨拙地行走著。芳妮則梳著高聳的髮髻,撐著一把日本陽傘,光著頭,裸著脖子,腰身已不像從前那樣嫋娜了,腳步也很倦怠無力,在那梳得很可愛的頭髮中露出一大縷白髮,她已不願再費神遮掩它了。
在前面遠遠的斜坡路上,赫特瑪夫婦正戴著土阿雷格騎兵們戴的那種大草帽小憩,他們穿著紅色法蘭絨衣服,帶著食物、漁具、漁網、蟹槍等。為了減輕丈夫的負擔,妻子俏皮地在鼓鼓的胸前掛了一隻打獵用的號角,沒有號角設計師是不願在樹林裡散步的。夫婦倆邊走邊唱:
我喜歡聽那陣陣的槳聲
在夜晚蕩起波浪;
我喜歡聽那呦呦的鹿鳴……
阿莉普會唱的這些街頭情歌多得數不清;只要想一下她是在什麼地方學會的,在緊閉的百葉窗後面那些半明半暗的下流場合對多少男人唱過,想想這些,這個丈夫就顯得格外的偉大,他正以三度音平靜地為她伴唱呢。滑鐵盧戰役中那個投彈手說的“他們太多了……”一定是這個信奉無所謂哲學的男人的格言。
葛辛麻木地看看肥胖的赫特瑪夫婦鑽進山谷深處,他正要跟著鑽進去時聽見車輪的吱嘎聲、瘋狂的笑聲和幼稚的話語沿著小路漸漸前來,一車小姑娘突然出現在離他數步遠的地方,一隻小驢拉著的英國式二輪馬車上彩帶飛舞,頭髮飄揚,趕車的年輕姑娘並不比其他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