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居住人數來說，宋家佔地其實不算太大，住起來還是有些擁擠的，今日雖然宋先生和宋四叔都不在，但宋竹姐妹們到時，屋內也滿滿地站了都是人。大太太、四太太，三哥、四哥、五哥，二姐、三姐、四姐、五姐，七個小輩輪番對祖母和大太太、四太太問了早安，三個哥兒便先退出去到外院，四太太帶著四個姑娘到西廂用飯，老太太明氏起得早，和大太太一起已經用過了，便拉著小張氏一道在西廂窗邊坐著，一面照看幾個孫女用飯，一面和小張氏說些閒話。食不言寢不語，宋家人用飯，不論菜品多麼簡單寒素，儀態是絕不能丟的，就連素來最猴兒的三姐宋竹，此時都是挺著脊背，端麗小臉一片淡然，徐緩有度、珍重有加地咀嚼著口中的食物，彷彿吃得並不是簡單的鹹菜配饅頭，而是什麼山珍海味一般。明老太太審視地望了幾位孫女數眼，滿意地點了點頭，因想起今早送來的櫻桃，便問小張氏道，&ldo;是了，今早送鮮果的，恍惚聽了是姓蕭，可是寫了《明學寄聞》的那個蕭家？&rdo;《明學寄聞》是本朝名作，不僅僅是因為刊行四十餘年來，被視為儒學經典，多次重印，也是因為作者極為有名，乃是五十年前的名相蕭擎，其孫女正是本朝皇后，蕭家更是山東大族，歷年來都有子嗣為官。‐‐不過，對於明老太太來說，這些尊榮，卻終究是比不上一本《明學寄聞》，更得她的看重。&ldo;正是。&rdo;小張氏也習慣了姑姑的做派，她出身書香門第，亦是打從內心看重學問根底，對老太太的話絲毫不覺有異，而是自然地回道。&ldo;是蕭相公的孫子‐‐傳中也是老爺的得意門生，算是年少有為。若媳婦沒有記錯，如今年方而立，就已經是宜陽縣的父母官了。&rdo;宜陽縣是望縣，人口在四千戶以上，三十歲為望縣知縣，不算是官運亨通得讓人妒忌，但這成就也絕非一般人能夠奢望。明老太太點了點頭，&ldo;也不算是辱沒了他祖父的名聲。&rdo;她又道，&ldo;不過，他能上任宜陽知縣，只怕少不得奉安在背後使勁，為的是照拂書院，也順帶著照應照應咱們家‐‐我老了，有句說句，我們自家人是大可放心的，唯獨書院中的學生，怕有些年少不經事，仗著知縣是師兄，便浪蕩了起來，詡兒在這面上，還是要用心才是。千里之堤，毀於蟻穴，多少年鑄就的名聲，萬不能輕易毀了去。&rdo;小張氏笑著點了點頭，&ldo;官人也是這麼想的，收到了傳中的書信以後，已經和書院內諸位教授都交代過一番了。&rdo;明老太太甚為滿意，說過了外頭的事，又關心起了大兒子，&ldo;詡兒素來愛吃櫻桃，今日這櫻桃我看了好，這玩意得吃個新鮮，這幾日書院辯難，他著實辛苦。索性連我的份都送到書房去，讓他嚐個鮮也好。&rdo;老人疼子，也在小張氏料中，她心滿意足地躬了躬身子，半開玩笑地道，&ldo;那新婦先代官人謝過姑姑了。&rdo;說話間，眾人都吃過飯了，紛紛過來和老太太、小張氏告別，二姐、三姐、四姐年紀大了，便往宜陽書院上學去，五姐年紀還小，去族中女學開蒙。四太太問得今日無事需要幫忙，也自回房去讀書刺繡。等屋內人空了，老太太方問起，&ldo;前日你和我說過的蕭家‐‐向二姐提親的那個，是否就是這蕭傳中的本家？&rdo;她沒問是否蕭傳中本人‐‐三十歲的知縣，沒有婚配的可能微乎其微，除非是要說做續絃，然而宋家的女兒，又怎可能做人繼室？男方家根本都開不了這個口。&ldo;卻不是，是寧陽蕭家，如今知襄州事的蕭尚書之子。官人從前在廣州任上時，和蕭尚書有過一段交情。&rdo;小張氏簡要地說，頓了頓，又道，&ldo;官人還未下定決心，卻是嫌他們家家風不好。&rdo;&ldo;一家有女百家求，我看如今求二姐的陣仗，和當年求大姐比，也是不差些什麼。&rdo;老太太唇邊微微露出一絲笑意，淡淡的自得之色，亦沒想著遮掩‐‐這畢竟是很光榮的事，&ldo;你們兩夫妻做事，我是放心的‐‐總是要比諺兒好些……且慢慢放眼去挑吧。&rdo;說到現在出外任官的二叔宋諺，小張氏就不便介面了，只得笑而不語，老太太也不在意，她現在掛心的另有其事。&ldo;說來……&rdo;老人家慢慢地說道，&ldo;三姐今年也有十二歲了吧，我記得兩年前二姐這個年紀的時候，就已經有媒婆登門了，三姐如今‐&da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