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話盤算了一下,嘆口氣。
〃你認不認為奇怪,一個伊利諾斯州麻汾鎮的鄉下孩子會有這樣的想法?〃
〃路得·伯班克出生在馬薩諸塞州的農場,會種出一種無核的橘子,亨利·福特出生在密執安州的一個農場,會發明一種小汽車,拉里並不比他們更奇怪。〃
〃可是,那些都是實用的東西。是在美國傳統之內的。〃
我笑了。
〃世界上還有什麼比學會生活得最好更實用的嗎?〃
伊莎貝兒作了一個沒精打采的姿勢。
〃你要我怎麼辦?〃
〃你不想完全失掉拉里,是嗎?〃
她點頭。
〃你知道拉里是非常忠實的:你假如不睬他的老婆,他也不會睬你。你如果懂道理的話,就得跟索菲交朋友。你得忘掉過去,在有可能時,儘量對她好。她要結婚了,我想她要買些衣服。為什麼你不提出陪她去買。我想她準會喜出望外。〃
伊莎貝兒眼睛眯起聽我說。她好象很注意聽我的話。有這麼一會兒,她在盤算,可是,我猜不出她腦子裡在想些什麼。後來她使我吃了一驚。
〃你請她吃午飯好嗎?在我昨天給拉里那頓發作之後,我請是相當尷尬的。〃
〃我如果請的話,你肯循規蹈矩嗎?〃
〃象個光明天使,〃她帶著最魅人的微笑回答。
〃我立刻就敲定。〃
屋內有電話。我很快查到索菲的電話號碼;經過一段通常的耽擱……凡是使用法國電話的人,都得耐心耐性……我接上了她。自己報了名字。
〃我剛到巴黎,〃我說,〃就聽說你跟拉里要結婚了。我向你道喜。希望你們過得非常幸福。〃伊莎貝兒站在我身邊,把我胳臂上的肉狠狠擰一下,我幾乎叫了出來。〃我在巴黎只呆很短一段時間,不知道你跟拉里後天能不能到裡茨飯店和我一起吃午飯。我還要請格雷、伊莎貝兒和艾略特·談波登。〃
〃我來問問拉里。他就在這兒。〃停了一下。〃好的,我們很高興來。〃
我講定了時間,說了一句客氣話,放下耳機。這時,我瞥見了伊莎貝兒眼睛裡有種表情,使我不放心起來。
〃你在想什麼?〃我問她。〃我不大喜歡你臉上的神情。〃
〃對不起;我還以為你真正喜歡我的就在這種地方。〃
〃你會不會肚子裡面藏了什麼壞主意,伊莎貝兒?〃
她眼睛睜得多大的。
〃我向你保證沒有。事實上,我急切想看見拉里使索菲改邪歸正之後,看上去是什麼樣子。我只希望她上裡茨飯店來的時候,不要搽得一臉的胭脂花粉。〃
五
我的小宴會開得還不環。格雷和伊莎貝兒先到;拉里和索菲·麥唐納五分鐘之後到。伊莎貝兒和索菲親熱地互吻,伊莎貝兒和格雷又祝賀她訂婚。我瞥見伊莎貝兒的眼睛迅速地把索菲的外表打量了一下。索菲的樣子使我吃驚。以前我在拉白路那家下等咖啡館看到她時,她搽得一臉脂粉,頭髮染成棕紅色,穿一件鮮明的綠衣服,儘管神情放蕩而且吃醉了,但是,帶有一種挑釁的味兒,甚至有股騷勁兒;可是,現在,看上去則很寒傖,雖則比伊莎貝兒肯定要小一二歲,但是,樣子比她老多了。頭仍舊象上次那樣傲然翹著,但不知道什麼緣故,卻是一副可憐相。她已經讓頭髮恢復原來的顏色,染過的頭髮和新長出來的頭髮看上去邋里邋遢的。除掉嘴唇塗了紅色以外,臉上什麼脂粉都不施。面板粗糙,而且帶有不健康的蒼白色。我記得她的眼珠是鮮明的綠色,可是,現在變得暗淡無光了。身上穿一件紅衣服,顯然是新買的,還配了一色的帽子、鞋子和手提包;我並不自命懂得女人應當怎樣穿衣服,但總覺得有點刺眼,而且在今天這樣場合稍嫌過分講究一點。胸口戴了一件很觸眼的人造寶石的首飾,就是人們在雷奧里路買到的那路貨色。伊莎貝兒穿一件黑綢子衣服,掛一串人工培養的珠項鍊,戴一頂很漂亮的帽子;和她一比,索菲顯得很低氣,更談不上派頭。
我叫了雞尾酒,不過拉里和索菲都拒絕喝。後來艾略特來了。可是,他穿過那間遼闊的廳堂走來時,卻被一個接一個的熟人攔住,跟這個拉手,吻那個的手。他的舉止就好象裡茨是開在他家裡的,而他正在向自己客人的惠然光臨表示衷心感謝。我們把一切都瞞著他,只告訴他索菲的丈夫和孩子在一次車禍中喪命,現在要和拉里結婚。當他終於走到我們面前時,他使出自己最拿手的一套,風度翩翩地向這對未婚夫婦祝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