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他們當時是喜是悲，心中或是豪情萬丈，還是興致蕭然。
陸准此時神色極為平靜，他錯手殺師，罪行確鑿唯有領罪，但是陸準自問，仰俯行事依然問心無愧！
十年酷刑，磨去了陸準的生機，同樣也磨去了他原本心中的罪孽，當年得知事情之後，那股悲愴欲死，恨不能一死謝罪的愧意，隨著陸準身受苦楚，已經漸漸淡去……
陸準突然想起，邢臺天劍的三問，忍不住微微搖頭，問心、問功、問行，哪有如此容易的事！
心即是意，心意難違，天意更難違！
哪怕今天此時，陸準都不曾後悔浮島所為，當時兩位師叔甲衣遮蓋無法辨別，此方李慕青卻是一路生死的夥伴，甚至少年男女之間，已經暗生情愫。
危機處處的虛空之海，猙獰甲衣之人，驟然出手絕殺身邊伴侶……此時此情，哪有留手的道理。
所以問心，不如問天。
至於問功，功過兩相依，若是當年陸準不下祁山，安心在鶴唳峰修煉，不問師兄師姐，不求千年紫丹羅……不求功，其後自然也無過，今日得知兩位師叔遇難，放聲大哭一場也就罷了。
所以問功，不如問天。
既然心意在天，功過在天，舉手投足之間，踏步江湖之內，何有行問之？
舉頭三尺，一步踏出，既然連心意對錯都不知，功過是非也難論，如何問過，所謂問過，也不如問天。
“問天啊……”陸準呵呵一笑，抬頭看著祁山天空，喃喃問道：“蒼天可能答我……列祖可能答我……九霄可能答我！”
陸準所問，先是輕聲喃喃，隨後聲音越來越高亢，最後一句猶如怒聲長嘯：“九霄……可能答我！”
朗朗乾坤，無從答來。
“問天……不如問我。”陸準搖頭，閉目端坐石上，喃喃說道：“陸準自問無愧，當日師姐問我為何不死，陸準不想死，尚有求生之念，所以未曾自盡……只因陸準錯手，出於無愧，卻留之有罪……所以師叔對不起，師父對不起，大師姐……對不起啊！”
陸準閉目坐在石上，言語輕輕面色平靜，但是月華之下，清晰可見他疲憊的臉上，不知何時早已經淚流滿面……
子時將至，鶴唳峰下，顧無雙已經背劍上峰。
第九十六章 另有玄機、天都七劍
陸準很詫異，因為大師姐今日上峰，比平時早了一刻。
顧無雙十年如一日，每日子時上鶴唳峰，等陸準從邢臺摔下，舉劍相迎，十年以來都是不早不晚，從無例外。
陸準緩緩從石上站起，對大師姐見禮，神色不喜不悲，既無往日的愧羞，也不再有前些日子的怨氣……
“陸準……你可知道？”顧無雙英挺的雙眉之下，如星點眸之中滿是複雜神色，她十年來都是一劍即走，極少和陸準說話，今日早來卻是有話要說：“其實我沒想到，你能撐到今日……這些年，我確有殺你之心。”
陸準搖頭苦笑，躬身一拜無言以對，他剛才有明心見性之悟，所以更加清晰，就如當年他在浮島所行，形勢所謂本心之舉，大師姐恨他，同樣天經地義沒有選擇！
所以陸準無愧，對大師姐卻依然不安……
顧無雙走上那塊大石，來到陸準身邊，負手與他並肩而立，俯視腳下祁山，微微嘆息一聲，說道：“小師弟，你以微薄之力，為宗門行走天下……其中艱難我都知道，所以，當年之事，我並不怪你！”
“不過，身為人子，有些事不得不為，所以我這些年，十一次置你於死地，讓你飽受煎熬之苦……你，也不要怪我！”顧無雙轉身，雙目湛然看著陸準，沉聲說道：“十年刑臺，宗門戒律已盡；三千六百劍，人子私怨已了。”
顧無雙深深的看著陸準，伸出一掌微笑說道：“前事恩怨，一筆勾銷！”
陸準看著眼前大師姐，似乎回到當初鎮風峽初見之時，依然是一派颯爽風姿，氣度不讓鬚眉，如此大恨當前，說放就放下，手掌伸在面前，只等他伸出手去，一笑泯恩仇。
“大師姐……我，放不下！”陸準微微搖頭，沒有出掌相擊，輕聲說道：“當年罪不在我身，卻錯在我手；我傷你是真，你當年憤恨也是真，我當年貪生，不想死，讓你失望，今日要死更不願你留下遺恨。”
陸準言語輕和，自然不是對顧無雙有怪責之心，他只是不想大師姐多添遺憾……死一個相怨師弟，或是死一個放下仇怨的師弟，對陸準來說並無不同，但是對顧無雙，顯然大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