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不是深究這個的時候。茅公雷放開馬宏,再次起步奔跑,卻不是走往那座樓房,而是到達總行西側的一座小屋。
茅公雷推開屋子的正門,內裡充滿著一陣熱烘烘男子氣息。
“該你們上場了。”
刺客所在的樓房四周已被人群迅速包圍,卻沒有人敢率先攻進去。
雖然這是在首都的頭兒面前建功的好機會,但是既不知內裡藏著何等厲害的敵人——剛才那枚勁箭實在懾人,而且前來觀禮者都沒有兵器在手,根本不知道有多大把握。
何況這些來自各分行的掌櫃,多年來庇託在“豐義隆”旗幟下,早就安享權位與豐厚收入,貿然為了首都黑道的鬥爭而犯險實在愚蠢。
帶著兵刃的護衛這時趕到來,沒有等待茅公雷的命令就把房子的正門踢開,一擁而上攻進裡頭。圍觀的幫眾緊張地屏息觀看,整個場面反而寂靜了下來。
樓裡傳來叱喝,接著是激烈的打鬥聲,物件的粉碎聲音,接連的慘呼,刀子與身體從高處墮地的聲音。更多的慘呼,木梯上急激的奔跑聲,不知道是什麼破裂的聲音,憤怒的叫罵,絕望的求救,更多粉碎聲音,木階梯坍塌的響聲,更多身體墮地的聲音,慘叫……
三樓頂層的一口窗子,赫然出現一條人影,外圍所有人仰首觀看。
那人影提著似乎是棍子的武器,猛地就從三樓一躍而下。群眾同時合和發出一聲驚呼,窗戶下方的人們紛紛退開。
人影隆然半跪著地,身體四周揚起一陣波浪般的土塵。
塵霧落下後,人群這才看見那著地的人是誰。
“是他!”有十幾人惶然指著被包圍的鐮首——他曾經兩次周遊各州的“豐義隆”分行,在場許多人都還沒有忘記這個雄偉的奇男子。
“他不是自己人嗎?”認識鐮首的人一時都摸不著頭腦。對於首都近年的詳細狀況他們所知不多,只聽說鐮首的老大是一個姓於的傢伙,在幫中冒起極快,但去年又突然被逐出……
但迴心一想,既然連龐文英和容玉山都在幾年間先後死得如此突然,會發生這樣的內亂也沒有什麼好奇怪……
鐮首以木杖支地站立起來,冷靜地瞧向街道前後兩頭堵塞著的厚厚人陣,心裡卻仍在想著剛才那一箭。
——就只差那麼一點點……
他的一頭長髮因為剛才樓子裡的激鬥而散亂,髮絲黏貼在汗溼的臉頰上。
剛才爆發激戰的樓子,幾個僥倖生還的護衛陸續從正門出來。其中一人頭顱側凹陷了一個印痕,極艱苦地用四肢爬出來,臉上七孔都冒出了血珠,明顯已經意識模糊;其餘幾個不是手臂就是腿足被打折了,斷骨插破了腫脹成紫黑的面板,一個個在痛苦呻吟。
看見的幫眾皆為之瞠目,又想象樓裡的狀況必定更加悽慘。這樣的情景簡直不像打鬥,而是天災。
未隨同攻進樓內的那些護衛,心底不免暗地慶幸。如今這刺客已站在光天白日之下,但他們空自握著刀子,誰也不知道該怎樣攻過去,一時都遠遠站在幫眾之間。
鐮首立在街心,提著那根沉甸甸的木杖,卻也未決定要如何殺出去。
一人與千人,就這樣對峙著。
其中一邊的人群突然往兩旁分開,空出來一條通路。
是茅公雷。他手裡已經拿著那條愛用的古怪黑棒,帶著十三個人穿越人海而來。
其中十二人以孫克剛為首,全部是“隅方號”的精壯石匠。他們拿的武器卻並非錘子,而是十二面一式一樣的大盾牌,通體以精鋼鑄成,全部等身般寬長,厚達兩寸,每個恐怕都有六、七十斤重。
最後一人是佟八雲。他沒有帶那柄勾尖砍刀,但身上的飛刀卻加倍了,三、四十柄滿滿插在腰間和大腿的皮鞘裡。
他們排眾而出,直走到鐮首跟前十步外才停下來。這時,孫克剛與十一個同伴把盾牌一字排開,形成一堵鐵牆。他們緊抓著盾牌後的皮革手把,開始按照預先排練過的速度,向前整齊踏步,朝著鐮首的所在逼迫過去。
鐮首沒想過會遇上這樣的怪陣,一時愕然立在原地。
——他們早就準備了對付我的方法……
趁著還有些距離,鐮首飛快踏步向左,試圖繞過這盾陣的側翼——他看出來,這陣勢移動緩慢是其最大缺點。
卻在快要越過最邊緣那面盾牌時,兩柄飛刀旋轉呼嘯著迎面飛來,封住了鐮首的去路。是躲在盾陣後面的佟八雲,他雙手指間又已挾住了四柄待發的飛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