燧發槍和毛瑟槍從英國人的手裡搶回一塊陸地,我們這些戰士當然也能收復我們的島嶼。
要是不想被他的代數或愛爾蘭語法折磨,我們就只管問他有關美國的問題,那會使他興奮起來,一整天講個沒完。
他坐在他那張課桌旁,背誦著他所喜愛的那些部落的名字:阿拉帕霍、夏安、齊佩瓦、蘇族、阿帕契、易洛魁。充滿詩意,我的孩子們,充滿詩意。再聽聽酋長們的名字:蹦蹦熊、臉上雨、騎牛、瘋馬,還有天才傑羅尼莫。
他發給七年級同學一本小書,是一首有好多頁的詩,名叫《荒村》,作者是奧裡弗。哥爾德斯密斯。他說這首詩看似寫的是英國,但實際上是詩人對故土、對我們自己的故土愛爾蘭的哀傷。我們要牢記這首詩,一晚上背二十行,每天早晨再背一遍。有六個男孩被叫到教室前面去背,要是漏了一行,每隻手就要捱上兩下。他叫我們把書放到課桌裡,全班一起背誦村莊教師那一段:
遠處路旁那散亂的籬笆邊,
盛開的山豆花不知為誰豔,
就在那一片喧鬧的宅邸裡,
村莊教師將小學校管得嚴。
一看就知此人嚴厲又無情,
我瞭解,逃課的孩子也個個吊著膽。
心驚膽戰地努力把預兆看,
一天的災難就取決於早晨他那張臉。
他們個個假裝笑得真開心,
他的笑話一個又一個地講不完。
每當他把眉頭稍稍皺,
周圍就有耳語忙著把驚慌的訊息傳。
當我們背到這一段的最後幾行,他總是閉上眼睛,面帶微笑:
要是說他過於嚴厲,其實他心地善良,
他的短處是把鑽研學問愛得發狂。
村民全都聲稱他知道得真多,
能寫會算他當然樣樣在行。
既能丈量土地,又能預知變遷,
甚至是傳言他也能算出來自何方。
說起雄辯,牧師也甘拜他的下風,
就算理虧,他仍能巧舌如簧,
詞語晦澀卻又聲如雷鳴,
讓四周的鄉人驚訝得兩眼放光。
他們兩眼仍在放光,疑團仍在增長:
一個小腦袋怎麼能裝下那麼多思想?
我們知道,他喜歡這幾行,是因為這些寫的是一個校長,寫的是他。他是對的,我們也奇怪,他那個小腦袋怎麼能裝下那麼多思想,我們將會透過這幾行詩記住他。他說:啊,男孩們,男孩們,要立志,但是先要充實你的大腦。你們聽見我說的了嗎?要充實你們的大腦,這樣你們就能光彩奪目地走在這個世界上。克拉克,給“光彩奪目”下個定義。
我想是發光的意思,先生。
太簡單了些,不過意思也夠了。邁考特,用“簡單”給我們造個句。
克拉克太簡單了些,不過意思也夠了,先生。
真會取巧,邁考特,你具有牧師和政客的頭腦,我的孩子。考慮考慮吧。
我會考慮的,先生。
叫你母親來見我。
我會叫的,先生。
媽媽說:不行,我不能去見奧哈洛倫先生,我連件體面的裙子和像樣的外套都沒有。他為什麼要見我呢?
我也不知道。
好,那就問問他。
我不能問,他會打死我的。要是他說把你母親帶來,那你就得把母親帶來,不然就出去吃棍子。
她去見了他,在過道同他談話。他說,她的兒子弗蘭克必須繼續上學,不能去當電報童,這不會有什麼出路的。帶他去公教學校,跟他們說是我讓你去的,跟他們說他是個聰明的孩子,應該上中學,以後再上大學。
他對她說,他當利米國立學校的校長,可不是為了主持一所電報童學校。
媽媽說:謝謝你,奧哈洛倫先生。
我希望奧哈洛倫先生少管閒事,我可不想去公教學校。我想永遠離開學校,找份活兒幹,每個星期五拿到薪水,星期六和別人一樣去看場電影。
幾天後,媽媽叫我好好洗洗臉和手,我們要去公教學校。我說我不想去,我想工作,我想做一個大老爺們。她叫我不要鬧了,我要去上中學,我們會全力以赴。就算她得擦地板,我也要去上學,她要在我的臉上先練習練習。
她敲開公教學校的門,說想見見負責人默裡修士。他來到門前,看著母親和我,問: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