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韶光瞪大眼,看著她一步步逼近自己。
自她嫁入相國府之後,他們沒再這麼接近過,他可以看到她胸口間的起伏、可以看到她顫動的眉睫,更可以看清她眼裡勢在必行的決心。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
“他是你的丈夫。”
“這件事,我從來就沒有選擇的權利。”言語之中,帶著太多的怨恨。
“你當真那麼恨他?”
“我楚薇楓該恨的,又何止他一人?”她抬起頭,目光炯炯如火。“我不願意生下這孩子,因為我太清楚,就是給我一輩子的時間,我都不可能會愛他。”
“你總是把話說得太早。”他的聲音憂傷又溫柔。“再隔幾個月,當你第一次感覺到孩子的胎動,你將能體會一個生命在你腹中,倚著你而生的成長與感動,你會發現,自己有多麼在乎他。”
“不準說了!”她怒喊,語氣顫抖,不知是因為這番話,還是他語氣那種絕望。“我絕不會去想這些,你只管把藥開給我,我就能夠假裝這一切從來沒有發生過!”
“我不能給你,這是謀殺,開這帖藥,對你來說也太傷身,你承受不住的。如果你執意如此,那麼,去找別人吧,我做不到!”
“莫韶光,你當真能對我的處境無動於衷嗎?”她擋住他的去路。“你要真如此仁心仁術,當日為什麼要救我?既救了我,如今為何不站在我的立場,替我想一想?”
“薇楓!”他苦惱地喊了一聲。
“如果不是無法可想,我何必走這一趟?你很清楚,沒有方仲卿的允准,整個燕州城,是沒有大夫敢替我開這副藥的,我能尋求幫助的,只有你了。”
“薇楓,你清醒點,這個藥,可能會讓你後悔一輩子的!”
“是誰在信上,他什麼都不求,只求我的幸福快樂?我現在正在拔除讓我痛苦的根源,你居然幫不了我?”
“不要逼我!薇楓。”
“我沒有逼你,這是你欠我的!”那眼裡的苦澀,不知何時己轉為深沉的恨,似乎在這一刻,她才完全爆發出來。“你一直欠我一個完整的解釋,但我沒有怪你,反而以為,當時你是受到了脅迫,出於無奈。我知道你不是輕易放棄的人,所以我對你,始終抱著希望,將近五個月了,我在方家,日日懸念、夜夜期待,我等你,等你像從前那樣,義無反顧地來帶我走;我甚至相信,我可以為你等上一輩子,就算那種滋味,比等待死亡還要難熬。每一個晚上,我不停猜想你不能來的原因,也不停為你找遍各種不得已的理由,但是,還是落空了。直到後來,我接到那封信。我雖然怨你無情,但心裡還是傻傻地疼著你,想你是因為失去我,太傷心了,所以離開了燕州……”她仰臉,冷冷地笑出聲。“結果,我都想錯了!你的人留在這坐,卻連一面都不肯來見;如今我懷了別人的孩子,你竟還不當一回事地跟我這些!莫韶光,我真認清你了,我也說不出來,有多恨你!”
他神色惶苦地聽著那些話,莫韶光喘了一聲,突然緊緊把她拉進懷中。
“你何苦……何苦要這樣懲罰我。傷害你自己?”他低語,聲音啞咽。
她的香氣盈鼻,髮絲一如他記憶中的柔軟,摩挲著他的臉。
淚水刺痛莫韶光的眼。他知道,就算遠走天涯海角,他的心永遠都不會自由。
她是你的呀!莫韶光,為什麼你該死的就是放不下手?
楚薇楓眼前驀然起了一片水霧,她僵著身子,任自己靠在他懷裡。
幾個月未食不知味、行屍走肉的日子,那早以為乾涸的愛,突然在這樣的擁抱裡滋澗甦醒了。
“傷害我的人,難道是我自己嗎?”她猛然推開他。
莫韶光的表情在那一刻變得更加蒼白,在她面前,完全失去了抵禦的力量。
“莫韶光,你說對了,我就是要懲罰你!比起你對我所做的一切,這算什麼?”她吼道。
第一次看到他雙眉糾結得那麼深,那瘦削的臉頰也因用力而顫抖著,楚薇楓有些後悔,知道自己逼他過甚了。
面對他的瘦弱,縱有再多的恨,楚薇楓也說不出口,只是眼淚無法控制地湧出來。她恨自己心腸太硬、口舌太毒;也恨他懦弱無能,傷害自己。
但她更想做的,是不計一切,埋到他懷裡痛哭一場。
莫韶光突然邁開步伐,離開林子,把她拋在身後。
她緊追上去,跟在他身後,試圖說些什麼來緩和兩人間緊繃的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