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還是不舒服,她看著丈夫的臉厭惡地說:“你的身上怎麼也有大糞的臭味?”宋火龍拿起一個饅頭說:“我今天掏廁所了,全體工人都掏了,憶苦思甜。”
紅香的半邊臉陰得厲害,她說:“你們就在廁所裡憶苦思甜嗎?”說著她就蹲到門邊忍不住地乾嘔起來。家惠覺得母親的嘔吐很不可思議。紅香吐完後回了臥房,她憂傷地說:“看看你們父女現在成了什麼樣子,都像剛從大糞池裡撈出來似的。”
宋火龍悶著頭說:“就你鼻子尖,我什麼也沒聞到。”
家惠也說:“我也什麼都沒聞到。”
2
一天中午家惠從公共汽車上下來,她看見###康和幾個初中生昂首挺胸地站在街口,他們攔住她的去路說:“宋家惠,你今天又抹口紅了。”家惠聳聳肩膀想繞過去,###康卻移著身子擋在她面前,挑釁地說:“我知道你又會說紅色是革命的顏色,是烈士的鮮血的顏色,你把烈士的鮮血塗在自己嘴上就是想吃革命烈士,你就是現行的反革命。”###康的小兵們跟著起鬨,一起說她是反革命。家惠伸手用力豁開了###康,她翻了他一眼小聲說:“你少給我來這一套。”###康攔不住家惠,眼看著她進了家門。
令家惠沒想到的是###康和他的小兵竟跟著她來了,他們聚集在門口說:“我們要揪出你這個反革命,為###仇。”
家惠在門裡邊說:“###康,你再鬧我就不客氣了。”
###康朝著自己的手下笑了笑,他的意思是,我還怕你不客氣嗎?那幾個小兵立刻會意地跟著笑起來。等他們笑完了,###康指著自己的紅袖章說:“我們是毛主席的兵,你這個反革命必須接受我們的批判。”旁邊有人說:“讓她脫胎換骨。”###康也馬上說:“對,讓你脫胎換骨。”家惠嗤地笑了,然後說:“你先回家去叫你媽脫胎去吧。”
外面的吵鬧驚醒了臥房裡的紅香,她捂著眼睛從裡面走了出來,煩躁地對家惠說:“你還不去做飯,和一幫孩子有什麼好吵的。”
被頭髮遮了半邊臉的紅香嚇了###康一跳,他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退。###康很迅速地判斷出這個女人就是宋家惠幾乎從不出門的母親。###康記得父親李秉先曾和他說過水果街上最特殊的住戶就是宋家,宋火龍的女人怕見光整天窩在家裡,其實哪有人怕光的,她怕的是革命群眾,水果街上誰不知道她在舊社會是個妓女,專門和那些資產階級達官貴人睡覺的妓女。###康握著拳頭說:“哼,老反革命終於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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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香 第十一章(4)
紅香的鼻腔發出一聲不屑的聲音,她背對著他們對家惠說:“趕快把門給我關上,關上。”家惠便嘭地一聲把門從裡面關上了,她聽見被拒之門外的小兵們哇哇叫著不知所措,後來她就聽見他們在用腳踹門。
宋家的門是從裡面被猛然間開啟的,帶頭踹門的###康沒能收住腳,一腳踹空跌倒在門檻上,在剛想張嘴罵人的時候,他看見了一把明晃晃的菜刀,他連忙抱著腦袋從地上爬起來就跑。家惠舉著菜刀站在街邊對落荒而逃的小紅衛兵們喊道:“你們要是再敢惹我,我就剁了你們全家。”
後來家惠和恩正說起這個事情的時候,恩正的態度居然破天荒地對家惠表示支援,恩正用高深叵測的語氣說:“有的時候就是要以暴治暴。”得到了恩正的贊同,家惠非常高興,她就說:“我以後就在書包裡放把菜刀。”恩正湊著鼻子說:“這個倒沒那必要。”
隨著兩人關係的日益親密,家惠的想法逐漸多了起來。有一天他們下象棋下到一半的時候家惠忽然停住了,她盯著恩正的臉看了半天說:“恩正,你喜歡我嗎?”恩正的臉一紅,躲躲閃閃地搓弄著手裡的棋子。家惠也害羞地笑了,重新拿起了棋子。
中午時分,陽光亮亮地照在屋外,反射得屋內也光亮一片。恩正不喜歡亮光,過去把窗簾拉嚴實了,屋內便頃刻間變得灰暗了許多。恩正正思索是否也把門關上,家惠說:“你把窗簾拉上了,門當然也得關上,外面太熱了,熱氣全部跑進來了。”恩正便有些遲疑地關上了門,不過他並未全部合攏,而是留了一個小小的縫隙。這時候胖廚子躲在自己的房間睡覺,鹿侯爺去紅星油廠掃廁所了,鹿家小院靜寂一片。過了一會兒家惠又停住了,恩正覺察到了家惠下棋時的心不在焉,他用棋子拍著棋盤對家惠說:“真不知道你的腦子在想些什麼。”
家惠抬起頭說:“我什麼也沒想,我就是想剛才那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