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裡,腳步異常穩健;鞋子的聲音輕飄飄的砸在地上,像一聲無可奈何的呻吟。
三十八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回到病房,吳維以果然醒了,坐在陽臺外的輪椅上看書。
他昨天晚上前半夜睡得不好,但後半夜陸筠在他身邊,睡眠質量好多了。結果早上起來沒看到人,輕微的擔心了一下,隨即想起,她也是見多識廣頗有分寸,早不是小孩子了,乾脆放下心來,看書等著她回來。
卻沒想到她竟然跟溫曉一起進屋,從兩人的神色上判斷,該談的話都談得差不多了。他眼角微微一跳,放下書,一時竟不知道應該先跟誰招呼,停了停才說:“回來了。”
溫曉走過來,把袋子放到他懷裡:“早飯,三明治和咖啡,你最喜歡的那家。”
“謝謝,”吳維以說,“你什麼時候來的?”
“一早過來的,航班延誤了,今天凌晨五點才到,想著時間正好,就過來了。”
吳維以多此一問:“你們吃過了沒有?”
“嗯,吃過了。”
吳維以看了看陸筠,她還站在門口沒挪地方,對他展顏一笑後又微微頷首,離開了房間。
陸筠出去打了幾個電話回國。先給錢大華,告訴他吳維以還活著,平日裡那麼穩重的錢大華一下子激動得好像中了五百萬,大笑了若干聲,一疊聲的說“沒事就好”;然後又給周旭打了個電話,感覺周旭正在跟新婚妻子度蜜月,遠處的浪花一陣陣入耳。
陸筠跟他要了局長的電話號碼後,忍不住微笑了:“祝你們玩的愉快。”
周旭也笑了,說:“我等你們回來。”
最後一個電話自然打給三局的局長,詳細解釋了彙報了吳維以的情況,再把這兩年的經歷稍微渲染了一下,說是他短暫的失憶,現在全好了。照理說,吳維以這樣年輕有位的工程師,還是總工程師,局長不可能不記得,可他在電話那頭莫名沉默了許久,久得陸筠以為他啞巴了還是說錯了話,著急忙慌地問:“您不記得他了嗎?那年在巴基斯坦,地震後,您還專門打電話給我問,錢工說您也託了不少人打聽他的下落——”
局長用沉重的聲音打斷她的話:“我記得。總之,你們先回來,單位給報銷機票。到機場的時候給我打個電話,我去接你們。”
“啊,好的。”
陸筠稍微詫異,想著吳維以面子真大啊,不過很快就釋然了,什麼事情都回去再說。掛上電話回到病房,早飯吃得差不多了,溫曉正推輪椅出門,送他去復健。
不愧是一流醫院,復健場地有專門的器材和護理人員。
吳維以對這套流程極其熟悉,扶著架子,一步步的小心地走路。除了溫曉,陸筠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位高個子醫生站在他身邊。他行走得極其費力,雙腿非常不協調,滿場遊走一圈下來,額頭上都是汗珠。
陸筠站在他身邊,心臟都強烈的緊縮著,下意識攥緊了溼漉漉的手心。又想慌忙的尋找紙巾擦去他額頭上的汗水,結果溫曉比她快了一步。不但擦去了吳維以額頭上的汗水,連脖子和後頸傷都照顧到了,動作異常嫻熟。
吳維以穩了穩氣息,向她略一點頭,說:“謝謝了。”
“沒什麼,現在辛苦一點,才能恢復正常,”溫曉說,“否則膝蓋僵化,還要再手術。”
溫曉笑了笑,沒有說話,握著手絹後退兩步,故意麵帶笑容地回過頭去,意料中陸筠吃醋的表情沒有,她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站在不願處和醫生低低地交談。
溫曉詫異,片刻後才兀自笑了。
陸筠正在用英語跟吳維以的主治醫生自我介紹。昨天晚上跟這個個子高的嚇人的醫生雖然照過面,但不知道醫生是否還記得她,因此用詞十分規矩禮貌。
沒料到根本不需要。醫生顯然知道她,淡淡笑了笑:“我認識你,比報紙上的照片漂亮。”
陸筠隨即想起吳維以病房裡那一大摞報紙,大概醫生也是看到過的。乾脆也不再客套,轉身從包裡拿出準備好的筆記本和筆:“嗯,是這樣。我們很快就要回國了,回去後我該怎麼照顧他?需要注意什麼?麻煩您——”
醫生打斷她的話,皺著眉頭問:“回國?這是什麼意思?”
陸筠一怔,也糊塗了,“嗯,他身體好得差不多了,現在只剩下恢復了,回去也一樣可以慢慢恢復,我會照顧他。只要跟溫小姐拿了護照……”
沒想到醫生聽完臉色更難看了,陸筠心頭一緊:“難道說他的身體還有問題?不能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