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戟!”劉秀向我招手,面帶微笑,柔若春風,“隨我一同乘車如何?”
我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點頭答應。馮異適時地從身後過來,牽走了我的馬,劉秀扶著我的手肘欲託我上車。
“不用!”我伸手攀住車轅,敏捷利落地爬了上去。
劉秀隨後也上了車。
這種軒車按禮制乃是專供三公列侯乘坐的輕便型馬車,車輿兩側用漆過的席子作障蔽,形制與雙轅軺車近似,只是輿兩側的障蔽更為高大,人坐在車中,能望見前後的景物,兩旁卻因有遮蔽遮擋,不能外窺。
劉秀端坐在車上不發一言,他不主動開口,我也不好意思沒話找話說,只得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來轉去,從前打量到後,又從自己的雙手一直打量到天上飄動的白雲。
滾滾黃河咆哮的激流聲在耳邊不斷迴盪,我百無聊賴地隨著馬車的晃動而上身前後搖擺,眼皮兒開始不受控制地打起架來,睡意陣陣,倦乏難抑。
就在我抵擋不住睏意頻頻打瞌睡時,一隻手輕輕地撫上我的臉頰,指尖溫暖而又熟悉的觸感讓我的心頭一顫,我倏然睜開眼,直愣愣地扭頭看向劉秀。
“別睡……天冷,小心著涼。”他的溫柔一如往昔。
我心裡最後的那點牴觸與不滿,終於在他溫柔的笑容裡轟然潰散。我別過頭,不讓他看到我動容的一面。
只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卻已讓我滿心感動。
“你答應過我,我們以後都不會再分開……”我伸手勾他的小指,“男子漢大丈夫,說過的話一言九鼎,駟馬難追,不可不作數。”
他柔柔的笑,那笑容如蜜,能甜到人心裡:“好。”
我忍不住在心裡大嘆一聲。
他以後若是食言,我又能拿他如何?他的笑容永遠是防禦敵人、保護自己的最好武器。溫柔一刀,他在微笑時即便滿口胡言亂語,十人之中必有九人會深信不疑,剩下一人,譬如我,是明知不可信卻仍是會稀裡糊塗地中了他的蠱。
我一本正經卻又無可奈何地看著他,低喃:“你是個禍害!是個大騙子!不管你是何用意,出於何種目的,我終是資質魯鈍,看不懂你的心……秀兒,總有一日,我會被你的謊言耍得團團轉,最後失去所有的信任和耐性,離開你,真正地、永遠地……離開你……”
一根手指輕輕點在我的唇上,他的目光清澈,如同一條小溪般潺潺流淌,瑩瑩閃動:“你信不信我?”
換作以前我早把“不信”兩字丟了過去,然而這一次面對他真誠的眼神,我心中一軟,竟是不受控制地低聲囈語:“想信,卻又不敢信!”
“信我!麗華,其實你什麼都不用做,只需信我……”
1�追尋(1)
橫渡黃河後,首先進入的地界乃是河內郡。雖然劉玄未曾遣派一兵一卒,然而才過黃河沒多久,以前曾跟劉秀一起並肩作戰過,或者有過交往的人開始陸陸續續地像馬成那般,棄官從洛陽甚至家鄉趕來。
傅俊乃是其一,他是潁川襄城人,以前也參與了昆陽之戰,因功被更始帝封為了偏將軍。漢軍攻下洛陽、長安兩京後,他因家中親人故世,辭歸潁川郡奔喪。
再有一個就是劉姓宗室子弟劉隆。居攝元年,也就是十七年前,安眾侯劉崇起兵###王莽,當時劉隆的父親劉禮也曾參與其中,結果事敗被誅,舉家株連,劉隆因未滿七歲,得以倖免。
劉隆原在長安遊學,後來劉玄定都洛陽,他便攜帶妻子兒女舉家遷到洛陽,官拜騎都尉。可當他聽說劉秀奔赴河北,竟毅然單槍匹馬地棄官追至。
形形色色的人物開始進入我的視線,我有點應接不暇。直到這個時候,我才開始慢慢看清劉秀的另一面,他有他獨特的人格魅力,不然不會有那麼多人不顧一切,放著大好前途不幹,辭官棄家地追隨他亡命天涯。
他並不真如我想象的那樣,只單單是個喜弄稼穡的農夫而已。劉錯看了這個弟弟,他並非是個無能的人。
我以陰戟的身份留在了劉秀身邊,小部分親信,譬如鄧晨、馮異、王霸等人對我的真實來歷皆是心知肚明,只是他們都心照不宣地形成了一種默契,不管人前人後,他們全都口徑一致地稱我為“陰戟兄弟”。
這個不是秘密的秘密,讓我以男子身份在北行的隊伍中安然生存下來。
這一日匆匆忙忙趕到鄴縣,車馬勞頓,我坐車坐到想吐卻什麼都吐不出來,頭一回領略到暈車的滋味。
馮異是劉秀的主簿,這職位類似於現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