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挨著誰都是固定的,不準私自串動。飢餓感無法緩解,在井上吃的是高粱米和白菜湯,很多時候高粱米飯冰涼,簡直硬得如雪地裡的砂礫,飯裡頭的耗子屎總也挑不淨,吃到嘴裡硬邦邦好比棗核。下井時每人發兩個帶眼的窩窩頭,窩頭是用陳年苞米麵蒸的,餓得抗不住時,才摸出來吃上一口。人沒鹽就沒力氣。礦工要帶點兒鹹鹽黃豆,又不敢多吃,掌子面和巷道里到處是粉塵,得了咳嗽病可不是鬧著玩的。趙慶平剛來,勞累了一天,卻餓得睡不好覺,呆呆地看天棚上慘白慘白的月光,聽大炕上此起彼伏的鼾聲。16棟是新建的工房,但是老鼠很快就接踵而至。耗子們迅疾地沿房梁跑動,有時吱吱吱叫得歡暢,好像彼此間在掐架。黑暗中的趙慶平一遍遍地想,他真的很羨慕老鼠,要是託生成耗子該有多好,耗子不用早晚點名吧,耗子不用下井挖煤吧,耗子想吃啥就能吃啥,耗子想回家就能回家啊。趙慶平注意控制自己少喝水,飢餓又使得他不得不猛喝水,唯有水才能夠稀釋粗糙的飯食,撐飽肚子。他總是想撒尿,而上廁所需要報告,為此他要比別人多捱了許多次耳光,有一回外勤還用鎬把狠狠地打了他的屁股。撒完了尿,重新躺到炕上去,還是睡不著,他不可抗拒地胡思亂想,想家想媳婦,一邊扳著手指算一邊想,鳳芝還得四個月才生呢。他總是為自己的遲鈍而懊悔,那天晚上要是機靈點兒就不會被抓的。
臘月二十七的夜裡,南溝趙家還沒歇息。趙成運盤腿坐炕烤著火盆,老婆領著兩個兒媳縫補衣裳,老大趙慶豐蹲在地上砸紙錢,準備明日祭祖,而趙慶平則在地爐子上炒瓜子。爐火噼噼啵啵燃燒,瓜子皮焦煳的味道在屋內遊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