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圍觀尾隨,直到警察
署才散。管事的警長一聽就急了,踢了金首志一腳,罵你吃了豹子膽咋的,還敢打日本人?回頭吩咐下屬,說可別弄出啥邦交糾紛,趕緊報告上頭問問咋處理。金首志被七手八腳地推進了小黑屋,房門咣噹一聲關上了,屋子裡頓時陷入了黑暗。金首志靠著牆根站著,絲絲涼意襲來,不禁打了個寒噤,他悲涼地感到,免不了一頓好揍,看來在協和糧棧的飯碗是砸了,沒準還得在號子裡蹲上一年半載的。正在胡思亂想,門開了,進來了個警察,給鬆了繩索。警長等在走廊裡,不可思議地和他套近乎,說先洗把臉吧。警長還說:“沒看出你小子來頭挺硬啊,怪不得嘛敢揍日本人,俺們廳長來看你了。”
警長和小警察對廳長畢恭畢敬,老遠就喊報告,立正敬禮。金首志怔愣半天,才看清了對面,苗蘭也在,正站在一旁笑呢。警察廳長的風度不凡,不笑,看了看警長和其他警察,抬起胳膊,向外撣了撣手,說:“沒你們的事兒了。”
“是。”警察們齊聲應道,都低頭退了出去。
苗蘭跳過來,眼睛裡全是關切,說:“你沒事兒吧?”
金首志活動著手腕,說:“沒事沒事。”
廳長踱步過來,拍拍他的肩說:“兄弟,像你這樣俠義的,少見啊。”
苗蘭說:“哥,這是金先生。”
苗廳長看了看金首志,又望望苗蘭,說:“你們認識?”
苗蘭說:“還熟呢,他在協和糧棧做事。”
“哦。”一絲不快迅速掠過苗廳長的面孔,很不易察覺,但金首志注意到了。苗廳長像警告似的說:“幸虧,你救的是我妹妹。”
金首志的直覺是準確的,他感到一雙冰冷的眼睛的存在,這使他不安。金首志辭去協和棧的工作,要去二道子警察署做巡警。鐮田為此很是傷感,臨別請金首志喝酒。鐮田的酒量一般,幾杯進肚就醉意朦朧了,忍不住讚揚起金首志,說你金君我最喜歡的是你的眼睛,那麼的憂鬱,老藏著心事似的。鐮田還說你的眼睛裡全是滄桑,簡直和我父親一樣,這和你的年齡不符,你這個樣子是會討女人喜歡的。鐮田說你是支那人裡最優秀的,可惜像這樣的支那人太少。金首志反駁道,說中國不會老是這個樣子的,山不轉水還轉呢。醉意醺醺的鐮田撫掌大笑起來,連說:“金君,你太可笑了。”
金首志反駁道:“你們日本人就不可笑?”
鐮田很認真地說:“我知道曹操劉備,知道楊貴妃,可你知道豐臣秀吉和織田信長嗎?”金首志連連搖頭,鐮田又說:“金君,我們對支那太瞭解了,就像我瞭解你一樣。”
金首志正色道:“真荒唐!你敢說你們瞭解中國?我告訴你,我從來就不想去了解你。”
轉眼又是端午節,寬城子街頭綴滿了彩紙葫蘆、彩紙燕子,小孩子的脖子上手腕上腳腕上繫著五彩線,胸前掛著香荷包,花花綠綠的極是喜慶,顯現出熱火朝天的景象。暖洋洋的氛圍裡,人酥軟得犯困,暈忽忽的覺得渾身有散發不出去的春情。第六感覺歷來屬於相親相愛的人兒,不約而同來自心靈的呼喚,想一個人的時候,果真就見了,你能說這僅僅是巧合嗎?傍晚,苗蘭來了。兩個人順著馬路漫無邊際的走,金首志的見解常叫苗蘭吃驚,她深感到這個男人來歷不凡。滄桑之感的男人確實誘人,儘管她未必能讀懂這份滄桑。來歷不明的男人充滿誘惑,孤獨彷彿神秘的心靈樂章,叫人慾罷不能。此時此刻,苗蘭不想再和他探討國計民生,也不想再深究他的經歷,只是貪戀黃昏的氣息,那安寧而幸福的氣息。依託和眷戀之感久久地焐在她的懷裡,堵塞得有些發燙,這種感受暖得如同初夏的天空。她聽到了那些樹木枝杈伸展開來的碰觸聲,還有樹葉樣密密匝匝的人群的視線。苗蘭就覺得自己只需要像片葉子,躲在一棵挺拔的樹上,一顰一笑,竊竊地幸福。而這棵樹就是金首志,苗蘭不時地仰頭端詳。金首志憂鬱的笑容使他有種文雅的氣質,謙恭又不失堅韌,不由她不滋生出異樣的情愫。按理說一個大家閨秀,什麼樣的公子哥兒沒見過?但那些紈絝子弟都缺乏果敢的氣質,除了有錢以外,太缺乏骨氣了。她注意過的年輕男子,要麼自命不凡,高談闊論,要麼委瑣,蠅營狗苟。苗蘭喜歡沉穩的男子,傾慕英雄氣概,而這些只有金首志都具備。當初接觸金首志僅僅因為他外表漂亮又有內涵,似乎還有些好奇,自從街頭救駕之後,她對金首志又多了一分感激。金首志的年齡不小了,整整大她十歲,而且生活拮据,苗蘭不能不考慮這些。她為此苦惱,心底裡有一個聲音在反覆提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