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惑般地道:“真的不想孩子嗎?你的後代,你的血脈,你和你喜歡的人的生命見證,軟軟的,小小的,粉粉的,萌萌的,你的兒子或者女兒,你真的不想嗎?”
宮胤又要去倒酒了,景橫波按住了他的手背,魔鬼般地道:“不想嗎?嗯?”
他轉過頭,清若水中琉璃的眸子,幾分潮溼幾分悲哀地盯著她,“在龍家,子嗣是最寶貴最重要的賜予,也是最不安最無奈的接受。”
她默然盯著他。
“沒有人明白子嗣對我們多重要,也沒有人明白在子嗣降生前的那種徹骨的擔憂。越珍惜,越恐懼,就像名師鑄劍,直到劍出爐那一刻,才能放下久懸的心。我們等待子嗣,就像等待未知的命運。很多時候不求他們聰慧穎悟,只求康健無恙。因為龍家子嗣,三中只能存一,那一個還有一半可能終生纏綿病榻,當你歡喜地迎接你的血脈和後代,卻不得不看著他早夭、疾病、被終身痛苦日日摧折……有時候你寧可放棄。”
“是……嗎……”景橫波聲音有點啞。
“龍家在開國時代,是上萬人大族,如今剩下多少?龍家有將近一半人,寧可終身不婚。我們無法改變自己血脈,能做的,就是掐斷那惡毒的根。”
“這……樣……嗎……”
“而我……”他頓了頓,閉上眼睛,“連龍家人,都不如。”
“所以……”
“所以……”他道,“我不能。”
景橫波摸摸肚子,屁股向後挪了挪,決定今晚無論談得怎樣,聽他說了多少苦衷,到明兒還是離他遠點。
尋找名醫的程序,得加快了。事情比她想象得還嚴重些。
龍家不能面對的事情,她同樣不能面對,絕不能讓那樣的事情發生。
“最後一個問題,”她道,“以上所有事,你後悔過嗎?”
宮胤的眼睛並沒有睜開,長長的睫毛在眼下青影淡淡,卻毫無顫動。
“不。”
景橫波將一聲吸氣嚥進了肚裡。
其實她知道是這樣的答案,宮胤這樣的人,心志堅毅,不可動搖,在傷害面前,他一向選擇兩害相權取其輕,並不因為不捨得而放縱,事情如果重來一回,他還是明知會痛苦,照樣繼續。
好吧,是她自己找虐,愛上這個冰雪山石般的男人,碰上去一個包也正常。
但是,她現在也不是雞蛋了,她是一顆金剛鑽,碰上石頭,不說兩敗俱傷,給點火花你瞧瞧也是必然。
“知道我是什麼心情嗎?”
他手撐著額頭,眼睛望上來,同樣是明珠般的眸子,黑和白都晶亮,望久了令人心顫。
“當初那一刀,我是什麼心情?”她自問自答,苦笑一聲,“看似狠辣,其實最後一刻手軟。如果不是毒發,也許那一刀捅死了你,就會再轉回去,解決我自己。”
他定定地看著她。
她把酒碗湊他面前,他就一口喝了,好像不如此,不足以表達此刻心中的疼痛。
“被各種偽裝的你迷惑的我,是什麼心情?”她呵呵笑一聲,“一度以為自己神經病,甚至找老不死去開藥。”
他痛苦地皺了皺眉頭。
“打到帝歌見你不在,看見你自逐詔書,是什麼心情?”她閉上眼,“以為希望近在眼前,幸福唾手可得,然後老天嘩啦一盆冷水,告訴我所有努力都是白費,所有等待都沒有結果。那個人他不要我,他瞞我,他什麼都不和我說,我在天涯,他就在海角,我走回帝歌,他便永不歸來,我,永遠失去他了,而失去他的原因,我甚至都不知道。”
宮胤定定地盯著她,他知道她必然痛苦,卻因為重病,因為不想心軟,總是逃避去認真思考,她到底會怎樣痛苦。很多時候他安慰自己,景橫波性格散漫放縱,天生看得開,身邊又有那許多人對她好,長痛不如短痛,她會好的,會好的。可午夜夢迴,在那些疾病燒灼的疼痛間歇裡,他又會清醒地感受到她的苦痛——那個女子,看似散漫其實堅執,看似風流實則專一,看似無所謂實則認定就唯一,她沒那麼容易解開,沒那麼容易……直到今日親耳聽見,心似被冰凍裂的琉璃瓶兒,一寸寸地碎,一寸寸地裂,無聲,卻將裂痕蔓延到每個角落。
“別說了……”
天地在旋轉,景橫波在旋轉。往事紛湧當頭撲至,心疼的感覺令人窒息,他聽見了自己的鼻音。
景橫波不放過他。
錯開今日,何日再訴此心?不將自己的想法如種子般灑落他心,如何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