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上一靜,有冬夜的寒風呼嘯捲過。
卻有一騎,悍然越眾而出。
“國師!”成孤漠單人獨騎,遠遠行出陣列,仰頭看城牆上的男人。
宮胤雙手據牆,冷然下望。他的眼神如冰,成孤漠的眼神卻是火。冰火交擊,似有火花爆開。
“成孤漠,我記得你似乎已經停職,無權調動亢龍軍。”宮胤聲音清冷,“擅動軍隊者,死!”
“我成孤漠今日既然第一個站了出來,就是準備好去死的。”成孤漠咧嘴一笑,“國師,我準備以死向您勸諫——您可,迷途知返了罷!”
一聲大喝如霹靂,震得牆頭氣死風燈都似在輕晃,光芒在宮胤臉上吞吐不定,映不清他臉上神情。
他並沒有對這句話有所反應。
景橫波心中一震,再次看他,依舊無法辨明他此刻神情。
“迷途知返的應該是你。”宮胤手一揮。
嚓嚓腳步聲響起,從四面八方傳來,廣場上眾人回首,就看見一色雪白的玉照龍騎,迅速從廣場四門湧入,如一片森然的大雪,忽然覆蓋了整座廣場。
景橫波看那一片雪白,恍若從黑暗中剝脫般顯現,心中稍稍放心,宮胤果然是有準備的。
場中雖有亢龍軍,人數卻並不恐怖,玉照龍騎佔據絕對性優勢。
廣場上微微有些騷亂,卻並不激烈,稍稍一亂便又安靜,尤其是文臣和士子那一團,很多人得償所願般哈哈大笑,乾脆席地坐下了。
“國師果然試圖以鐵血手段鎮壓我等!”一個青年士子振臂高呼,“既然如此,且以我血濺宮門,來日青史之上,必有我等一筆!”
文人好名,只覺又一名垂青史機會到來,今日若廣場喋血,來日史書斑竹染血,足可光宗耀祖,興奮不已。
“我已經無權調動亢龍軍,所以今日隨我來的,並不是亢龍的建制軍隊。”成孤漠立在人群最前方,冷靜地道,“他們是我計程車兵,是我的同袍,是我的摯友,是無法眼睜睜看著我被女王害得家破人亡、為幫我報仇甘心陪我一起死的,兄弟。”
他話音剛落,身後,青甲士兵們齊齊上前一步。
“亢龍青營第一縱隊小隊于山,向國師請死!”
“亢龍紫營第七縱隊士兵王大勇,向國師請死!”
“亢龍白營主營參將黃達,向國師請死!”
“亢龍藍營副將謝林,向國師請死!”
……
呼聲剛厲,蹈死之心決然。
廣場上很多人露出淡淡笑意——人數不多,但亢龍七色營和三大主營計程車兵都有,甚至還有副將,可見此事的影響力和成孤漠的號召力。
“我還是那句話,我無意晚節不保,我們無意做大荒叛徒,我們不願背叛國師。”成孤漠仰頭,“我們今日拼一死,宮門請願。只請國師勿再被女色所誤,清明己心,以天慧之劍,斬此禍國殃民之妖女於劍下!”
“成孤漠,”宮胤衣袖在風中獵獵飛舞,聲音毫無情緒,“兵者王者之器,誰允許你倒持脅主?”
“能威脅主上的只有人心!”成孤漠厲聲道,“今日我等站在這裡,而亢龍大營在您嚴令之下,不能進帝歌一步。但是所有將士,都在十五里外孤山大營之中,聆聽此刻的聲音和回答!今日我等若血灑皇城廣場,片刻之間,亢龍大營所有人都會明白往日熱血空灑,一日之後,亢龍大營就會血灑帝歌!”
宮胤緩緩抬起目光,前方一片黑暗,層雲更深,他的目光,卻似乎穿透黑暗和距離,看見了十五里外,躁動不安的亢龍大營。
以強硬力量壓制在原地的亢龍軍,一旦遭遇刺激,會爆發出怎樣的後果?
“我成孤漠,不會以自身威望逼迫亢龍隨我造反,葬送那許多同袍性命。大荒士兵,不想自相殘殺!所以我只帶了這些兄弟們來,在宮城前向您情願。對於您,我仁至義盡。我對得起您,對得起亢龍!”成孤漠聲音慘厲,“所以,國師!若您倒行逆施,請您想象亢龍的失望和憤怒!”
景橫波捏緊了手下的城牆,冰涼的青磚將要咯破手心,她似毫無所覺。
成孤漠這一手,不可謂不狠。
他不造反,卻帶了死士前來請願,合情合理,光風霽月,整個亢龍大營必定都為他委屈,都關注著事件的進展,
這和當初他在琉璃坊的憤激表現不同,這回他佔據了道理的制高點,無可指摘。令宮胤無法再以家國大義之名策反,將他逼入死角。
她心中模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