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禮相。他身後,整個禮司的官員都在。人人面色漲紅,神情激越——自從迎駕景橫波之後,五司第一的禮司便陷入了有史以來最沒地位最受氣的狀態,人人憋氣至今,此刻環顧左右,頓覺心神暢快。
“妖女必死!”不知道是誰先吼出了第一聲。
“妖女必死!”
“妖女必死!”
吼聲一陣接著一陣,在廣場上響起,此起彼伏,似浪潮捲過整個帝歌。
天色幽冥,沉雲浮動,暗淡的星光在極遠之地明滅,籠罩著開國女皇巍巍神像,而女皇低垂的眼皮,則深冷地籠罩著底下浩蕩的人群。
景橫波清楚地看見廣場上一團一團都是人,有兵、有六國八部、有文臣、有武將、有禮司、有士子,有這幾乎集合了大荒上層建築的所有組成成分。
除最沒地位的大荒百姓之外,所有。
景橫波冷笑一聲。
湊得好齊。
一個人能令這麼多人反對,也算她牛逼。
此時她知道不必解釋了,解釋也無用,果然如宮胤所說,安排好的陷阱,必然天衣無縫。這群人早已聯合起來,費盡心思,等的不就是今日?
當日協議之事,她雖然搶到了一張,但關注的只是最後一行取消迎駕大典的事情,前面六國八部那麼多條,哪裡會一一細看。之後此事涉及到宮胤的朝政安排,她也無意多問,並不知道宮胤有讓浮水部安排產出轉讓給她的事。
但此時要說不知,誰信?
何況還有那些陰錯陽差結下的,難解的死結。
只要她不願做傀儡,只要她想做自己,只要她想掙扎著活下去,她就註定和這些人,永遠站在楚河漢界的兩端。
大荒的格局不容撼動,統治階層的利益不容侵犯,那些對她出手的人不容她反抗,反抗就是不安分,是野心勃勃,是禍國妖女。
她掀翻得罪的不是桑侗趙士值,是整個大荒的既得利益團體。
她在捍衛自己的同時,也令他們畏懼,畏懼得抱團而起,第一次齊心協力對付她。
鴻溝裂痕早成,沒有從容渡過的餘地。
不是她殺戮他們,就是他們殺戮她。
那些冰涼的尖銳的嗓子,化為利刃,一刀刀戳向城頭,她在萬刃中心。
到了此刻,她反而不再憤怒,心深處是冰涼的冷靜,滿滿溢著對這群道貌岸然者的恨意。
她從來都知道欲速則不達,知道在自己掌握更多力量之前,貿然和利益團體爭鬥,吃虧的只能是自己。她寧可選擇彼此都能接受的緩和方式,為此不惜裝神弄鬼,至今只取了聽政之權。
然而這些人又何曾有一日放過她?
她還未進入大荒國境,桑侗就試圖殺她。
她為自保毀桑侗,由此被所有官員警惕。
成孤漠之子與其說是死於她之手,還不如說死於潛藏的陰謀。
趙士值自身齷齪,卻粉飾著大儒的面具,煽動無知文臣和士子盲從。
成太尉之死,更是顛倒黑白。
不,是這所有事背後,還有一個身影。
一個潛藏的,從未顯形,似有若無的身影,沉默在人群之後,以一雙鷹隼般的眼森然將她凝視,輕易不出手,一出手便直抵三寸,毒液入心。
她是馬車,衝入大荒政壇,原本打算徐圖漸進,緩緩碾出屬於自己的路,卻有一雙手其後推動,欲待送她撞上南牆。
是誰?是誰?
“殺了妖女!”廣場上呼聲一浪高過一浪。
景橫波微微冷笑。
同樣是這個廣場,她曾因相救帝歌百姓,在此地接受無數人歡呼。
如今在此地面對另一群人的惡意,眾叛親離。
眾叛親離……
她微微側頭,去看一直沒有說話的宮胤。
黝黯的天色下,他眸子冷然有光,似乎並不以此刻情形驚異。
“亢龍軍!”宮胤忽然開口,聲音在廣場上滾滾傳開,立即就壓下了所有的聲浪,“軍令未至,營門不開,誰允許你們今晚出現在這裡!”
眾人一凜,抬頭看宮城之上,男子白衣如雪,女子紅衣似火,並肩而立於皇城煙華之下,恍若神仙眷侶。
所有人都震了震,想起這個男人的身份和威望,想起他以布衣之身,扶搖直上,短短數年居高位,據大權,手掌國器,俯瞰大荒。
想起傳說中他的堅執、剛硬,和凌厲鐵血對待反對者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