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一陣,腳已經凍得發麻,可她好像完全沒有感覺。
或許是心中痛苦太烈,令人忘記*的所有摧折。
作為商王和商後最寵愛的公主,她擁有宮禁的自由出入之權,很容易就從後宮到了外廷。外廷西邊一片宮室,就是留宿外客的地方。
她知道裴樞住在那一片宮室的第三間。
她對著那宮室痴痴望了很久,不願去又不能不去,想去就不敢去,來回梭巡好久,好容易鼓起勇氣剛剛抬腳,忽然看見窗戶上映出女子的身影。
她怔住,萬萬沒想到裴樞身邊竟然有女人。
她忍不住摸了摸袖子裡那東西,那這計劃……
心中一喜,她覺得自己有了放棄的理由,可是剛剛轉身,又停了下來。
就這麼回去,王后也一定不會放過她的……
商悅悅進退兩難,越想越痛苦,不禁向後一步,縮在牆角陰影裡,抱住了頭。
她的肩頭無聲聳動,有低低的哽咽聲,斷斷續續傳出。
午夜冷風下,牆角陰影處的哭泣,無聲卻斷腸。
忽然有條身影,悄沒聲息地出現在她身側,也往牆角一蹲,雙手將頭一抱,低頭嗚嗚哭泣。
商悅悅哭了一陣,忽覺自己的哭聲裡有雜音,一抬頭,就發現身邊忽然多了一個以一模一樣姿勢哭泣的人。
她嚇了一跳,下意識想要叫,忽然想起自己這樣蹲牆角哭泣,叫起來被人發現,明日又是大麻煩,急忙忍住。再看身邊人哭得肩頭一聳一聳,渾然忘我,又身形瘦小,毫無威懾力的模樣,緊張的心情頓時緩解,心想這大概是哪個宮室被欺負的宮女,半夜在這裡哭泣來了,這種事她雖沒親眼見過,但在宮中也常聽說,心中頓起憐憫之心,伸手輕輕拍拍她的肩膀,道:“你也是個受了欺負的傷心人麼?”
那人不抬頭,抱著肩膀,嗚嗚嗚哭道:“嗯。”
“你遇上什麼為難事了麼?”商悅悅輕聲問,心裡想著如果有人比自己更苦,也算個安慰。
“嗚嗚嗚未婚先孕了。”那人哭道,聲音幼細,聽不出男女。
商悅悅“啊”一聲,心想這事可真羞人,可真……難辦。有點慘。
“那……怎麼辦?”
“嗚嗚嗚爹孃要逐出門,姐妹們要殺了這個賤人。”那人繼續哭。
商悅悅又“啊”一聲,想這姑娘命也和自己一樣苦啊。
“嗚嗚嗚那男人還不負責,他心裡有人,給了我肚子一拳,差點打掉了我的孩兒,從此一去不回了。”那人嗚嗚嗚地哭。
商悅悅也要哭了,她開始覺得這姑娘比自己慘了。
“嗚嗚嗚頂著壓力,懷胎十月好容易生下那孩子,等那男人回來,等了很多年。”那人嗚嗚嗚地哭。
商悅悅有點糊塗了,這孩子到底是正在懷孕中,還是已經生下來了?聽這聲音,年紀不大啊。
“嗚嗚嗚吃了這麼多苦,那男人一回來就什麼都不計較了,馬上就爬上他的床了。不要臉,沒骨氣,嗚嗚嗚。”那人越哭越傷心。
商悅悅聽見“爬上他的床”,心中一跳,臉騰地一下紅了,聽見“不要臉,沒骨氣”幾個字,頓時覺得如在罵她,漲紅著臉一甩手道:“你怎麼說話呢?”
“嗚嗚嗚那個孩子伸張正義,還被欺負。被吊打,被水澆,被欺騙,被迷倒。”那人不理會她,專心哭自己的,越哭越悽慘。
“那孩子是誰?”商悅悅迷糊地問。她已經忘記自己的痛苦和悲憤了,聽起來這個故事比自己悽慘多了。
人總是善於從他人的噩運中,尋找心理安慰。
“嗚嗚嗚他遭受了這麼大冤屈,還被脫光衣服,吊在樹上,讓一個鎮子的人都來看他的小*,一個鎮子的人啊,還有女的啊,好多女的啊!”那人越哭越悲憤。
商悅悅紅著臉道:“是挺過分的……”
“嗚嗚嗚那些人還假扮正主,汙衊正主的名聲。他想要伸張正義,卻奈何不了惡霸手段,還沒開口,就被擄走滅口,千辛萬苦才逃了出來……”他哭得鬼似的,鼻涕一把一把向地上甩。
商悅悅稍稍退後,避開他的鼻涕,小心翼翼地道:“那……那你打算怎樣?”
“打算怎樣?”那人不抬頭,霍然一舉手,手中一包黑色的粉末,他猙獰地、兇惡地、咬牙切齒地道,“打不過他們,罵不過他們,但我還可以用我的血肉之軀,來控訴他們的惡行!”
“這……這是什麼……”商悅悅聞見一股硫磺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