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的時候,她心中猛地一顫,似乎有個想法得到了佐證,她目光灼灼地盯著他。
他卻坦然道:“穆先生本來就能走路,只是走不遠而已。”
“哦?”她的聲音聽不出信還是不信。
“是自幼的麻痺之疾,後來練武有所改善,但走不長,所以很多時候坐輪椅,能不走就不走。”他解釋道,“後來創立影閣,無意中發現,扮弱更有利於觀察他人,掌握勢力,並在關鍵時刻翻盤。所以乾脆也就不站起來了。”
這番說辭似乎無懈可擊,她轉頭看他的眼睛,他卻不和她對視,只牽一牽她的手,提醒,“別鬆開,如果走錯了方向怎麼辦?”
“就這麼大地方,”她似乎情緒找到了出口,立即道,“走再多岔道,最後總能走出去的。人生怎麼可能不走錯路,何必每一步都要替人矯正?你累不累?多事不多事?”
她自己都沒發覺,問到最後,她語氣咄咄逼人,隱然帶幾分激憤,和平時判若兩人。
他還是平靜的,道:“你說的對。但是我們趕時間。錯一步,耽誤了時辰,最後結局就不一樣了。”
“我不趕時間!”她怒道,“我寧可耽誤了時間,再狂奔追上,也不要別人替我安排!”
他似乎輕輕笑了一下,“就怕有種東西,一旦耽誤了,你再怎麼狂奔,也追不上。”
“什麼?”她立即尖銳地接上,鼓足力量準備駁斥他。
他手中傘尖卻忽然“當”地一聲,碰到鋼鐵之物,傘尖震開那片已經鬆散許多的土,景橫波看見一個圓形的,像是現代那種飛天輪,只是縮小了很多倍的鐵狀物。
這東西上連著許多皮繩鋼索,現在皮繩基本都被咬斷了。
圓輪足有一人高,她大喜,只要能站進一個人,她就可以瞬移了。
隨即她便猶豫了,回身看看他,想知道他打算怎麼上去,這輪深埋在地底,上面雖有通道,卻是極細的管道,根本過不了人。
他卻放開了她的手,輕輕道:“後面就看你的了。小心。”
“你……”她想問什麼,卻忽然不知道問什麼。
“我能出去,但需要花費時辰,你趕緊去救人。”他道,“其實沒有人會替你安排所有的路,大部分的路,是你自己走;以後更長的路,是你自己走。”
她霍然回身,要抓他的手,他卻將那奇特的傘塞進她手中,冰涼的傘尖凍得她一顫,想好的話頓時忘記了。
“這東西不要隨便還給人。”他道,“誰想要回去,就敲他個狠的。”
她還沒明白這句話,他將她一推,“去。”
他出手突然,她被推得一個踉蹌,衝入圓輪內,體內一股氣流推動,逼得她下意識一個閃身。
再抬頭已經是地面,月朗風清,長空如洗,再無土室的憋悶汙濁。
腳下微微晃盪,她低頭,才發現自己竟然站在那鞦韆上。
爆炸發生在地下,上頭損毀反而不怎麼嚴重,鞦韆機關已經發射,她便沒有立即下來,輕輕蕩起了鞦韆。
揚起頭,風將長髮吹開,離青天越來越近,離星光越來越近,她在高處悠悠擺盪,伸手摘月;他在地底沉默仰望,輕輕捂唇。
金黃的月撲入胸臆,鏤一道彎彎的疑問,沒有人願意給她答案,或者,連她自己,都不願意尋找。
衣裙飛揚,蕩至最高處。
恍惚裡還是當初玉照宮,她的鞦韆蹴過他窗前,驚飛落花一片。
她忽然撒開手。
身影一閃,不見。
……
遠處一棵樹上,斗篷人默默凝望,看見那女子蕩起鞦韆身影如飛仙,一閃消失。
他眼底閃過奇異的光。
“果然弄不死你們……這樣也好。”他一笑,轉身。
沒有對手的人生,才是最寂寞的。
……
直到該離開的人都離開,才有兩條人影躥入院內,挖開秋千下的地面,將他接出來。
他一身衣衫滿是泥土,連帶人也灰頭土臉,護衛忙不迭地給他撣灰,心中想著這世道是怎麼了,如雪如月不染塵的主子,日子越混越糟糕,淹過水滾過泥潭,現在連土坑都鑽了。
他默默任護衛撣灰,自己坐在鞦韆前,將鞦韆慢悠悠推啊推。
鞦韆輕輕蕩起,越蕩越高。他仰起頭,好像看見她,立在鞦韆上,蕩向他的窗前,笑聲如珠灑落,庭前落花姿態冉冉,不及她笑意嫣然。
有時她會調皮伸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