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這份感情再也無法置於光天明日之下,只有在這樣無法動彈的空間,她才不會逃避他;只有在這樣無法點亮的黑暗裡,他才能放開自己,抱一抱她。
以歷劫為名,歷心頭劫。
景橫波被攬在他臂彎裡,嗅見他唇和肌膚的冷香。有種貼近無法抗拒,有種瞭然心會明白,她忽然便想起上元街道看戲,最後聽見的那句道白:“三萬裡天地一口鐘,萬物懵懂,身在夢中。”
她身子微顫,想著這萬物懵懂,如身在夢中,這一夢何時到頭,又或者永遠不見盡頭,只是一場夢中夢。
他亦感覺到身前的軀體微微顫抖,不似激動,倒似一些無法壓抑的情緒,他心間一痛,險些湧上一口逆血,急忙偏頭,忽覺唇上一痛,她咬了他。
這一咬不似抗拒,倒似懷恨,兩人都瞬間感覺到微微的甜腥氣味,如先前一般,彼此嚐盡對方血的滋味,恨的滋味,身體的滋味,無奈的滋味。
然後景橫波推開他,重重地。
他靠在牆上,無聲捂住唇,袖邊沁了一點血。她唇邊也有血,她慢慢抹去,忽然想如果這人世間的一切,也能這般痛快抹去,多好?
呼吸還是很滯悶,所在的空間被土層灌滿,以至於她和他還是擠在一起,抹個嘴都像在揩彼此的油。他張開雙臂接著她,雙手輕輕按在她腰窩,她被身後力量推動,無法拒絕他的懷抱,感覺到雙手貼著的胸膛似冷似熱,而心跳得緩慢又悠長。
她自己的心,卻跳動如脫韁野馬,她顫抖著手想要去摸他的臉,卻被他的手臂擋住。她伸只得放棄,手伸到背後摸了摸,身後有一層滑冷堅硬的東西,像一雙蝙蝠的巨大翅膀,擋住了身後的土層,給兩人硬是留下了這一份生存的空間,否則就剛才那一下倒灌,兩人直接就給埋進去了。
她心中奇怪,身後這東西,她摸得出是用極其珍稀的金屬製成,造型更是從來沒見過,這傢伙難道知道會遇上這麼一場人為的土崩,事先準備了逃生工具?
他預見是有可能的,畢竟他在她之前到達,將這地底機關已經研究過,會很容易看出這最後一手是爆炸,如果炸不死人,也能將埋在院門口的土層炸塌,將救人的人和底下被關的人活埋。
但如果他能看出這機關,為什麼還要在地下等她?
還有,在外面開啟機關的人是誰?難道是柴俞?
問題很多,但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迫在眉睫——這是在地下,兩人等於被活埋,怎麼出去?
他給了她答案。他先伸手拉住她肩,將她身子一轉,變成自己壓著她,然後她聽見“咔噠”一響,那個蝙蝠翼一樣的東西,發出嗡嗡的震動聲,頻率極快,一些土塊被震碎,順著那翼沙沙地流下來。
她震驚地看著那東西——這不是以頻率震動來粉碎土塊,從而擴大生存空間嗎?這玩意說起來簡單,可這是在生產技術落後的古代啊,什麼樣的牛逼人物能造出這東西來?別的不說,馬達怎麼製造?
等等,這東西到底誰制的……
但此時他已經將那東西收起,撐住四面區域的雙翼一收,土頓時嘩啦啦落了一身,此時她才明白他為什麼把她壓在身下,這回倒不是為了佔便宜,完全是不想她落一頭一臉的土。
那東西收起後,她一摸,成了長條形,似乎像個傘,前頭微尖,隨即又聽咔噠一聲響,他拿這東西向著土層稍稍薄弱的地方鑽去。這東西一邊鑽一邊震動,成塊的土被擊碎,空間自然就能拓展,看似堆滿的土室,竟然慢慢能向前走了。
絕境之中居然有這樣的寶貝,景橫波覺得自己該高興,可是她內心焦慮不安,不知道紫蕊她們到底怎樣了,而且再折騰下去天亮了,事情會更難辦。
而且她記得從地下入口進來的時候,有一段不短的距離,要靠現在這樣慢慢走出去,一天一夜也走不到。
隨即她發現他走的方向,根本不是對著出口,而是相反的另一個方向。
“這是去哪?”她問,隨即恍然道,“機關總控室!”
他讚許地點點頭,道:“既然所有機關都在地面,而且是連動的,那麼機關定然有一個總控之處,而且一定在地下。”
機關總控之處,定然是連線地面的地下空間。景橫波興奮起來。這樣她可以最快速度出去。
現在困在地下,只能慢慢移動,身周空間不夠,她瞬移不出去。
他一手持傘前行,一手很自然地牽著她前行,走了幾步,她反應過來,道:“你能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