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化妝換衣都可以。
景橫波有點奇怪,她看慣了古惑仔,這種黑道大聚會,難道不怕仇家混入?如果有人混進來,刺殺了誰誰誰,不是立刻就可能改朝換代?
小丫頭們笑起來。
“姑娘大概是到玳瑁不久,不曉得我們玳瑁的規矩。玳瑁早在十年前,便由三門四盟七大幫首領定下規矩,但凡非武力爭鬥群聚場合,不允許任何人出手傷害他人。以此保證各家勢力在需要和平談判時,都能安安穩穩坐下來談。這一條,所有首領都發過了血誓,我們玳瑁對誓言看得很重,一旦背誓,會被整個江湖群體追殺,永無寧日,沒人敢違背。”
隨後小丫頭們委婉而又堅持地請景橫波沐浴,景橫波洗澡時,發現她們目光灼灼,行動輕捷,不動聲色便檢查完了她的衣裳。而屋子外頭,時不時有人影閃過。
不是不查,是不動聲色的查,確實,在這裡刺殺很難,這屋裡屋外有多少人和機關且不說,光外頭各家勢力安排的幫眾,就好比銅牆鐵壁,誰能飛得出去?
既然這樣,那就順水推舟,景橫波痛痛快快洗了個澡,坐在妝臺前化妝。
她謝絕了小丫頭的幫忙,自己開啟妝盒,面對那八蝠菱花銅鏡時,她有隱約的恍惚。
彷彿還是玉照宮,臺前對鏡貼花黃,那一座屬於她的妝臺,映過她妝容,記載過她笑臉,揭開過地宮秘密,躺過翠姐屍體。
最後一霎銅鏡留像,是否倒影的是她慘白容顏。
對鏡,貼花黃。
她淡淡描眉,眉如遠山,黛色青青。
如今那宮室是否悽悽清冷,蛛網塵結,黃銅鏡上落滿灰塵,再映不了人間永珍,少年無憂。
鏡中的那個人,此刻漂泊在千里之外,在黑暗而陌生的地方,一步步為生存掙扎。
她選桃紅胭脂,眼角一抹,灑淡淡金粉。
金粉宮闕,桃花紛落,那一年玉照宮的春,從此留在了誰的記憶中?
她取豔紅口脂,輕輕一抿,唇間便鎖上那年春色。
人生最豔在少年,過了那一段流麗年代,便得敷上一層層的妝,施朱敷粉,點翠落脂,一段斑斕遮一層霜,忘卻這秋深天涼。
她梳攏烏黑雲鬢,高高堆起,簪一雙並蒂秋海棠。
那年鏡中人在身後,他俯身的氣息香遠而淡,她記得他手背的冷和細膩,像夏日裡觸及一抔乾淨的雪。
雪色暗影紗長裙,紫綃披帛鑲淺金雲紋邊。依稀宮裙式樣,端莊高貴,曳出的長長裙襬,卻又暗藏幾分風流華豔的脈脈心思。
她也曾是風流女王,帝歌回眸驚豔全城,狂野繁花雪紡裙拂過無數人心扉,卻沒能在自己的寶座丹墀上穩穩曳過。
所以,重新開始。
……
她自鏡前盈盈立起,身後,兩個小丫鬟,早已窒住了呼吸。
原先只覺得美,不需思考便認定必是第一花魁,此刻眼底那般容顏,卻讓人忽然覺得,花魁兩字太過褻瀆。
她們甚至不敢大聲呼吸,怕呼吸太熱太濁,汙了這玉妝雪砌的美人。
景橫波靜靜坐在鏡前,恍惚裡覺得,似乎自己像個盛裝打扮的新娘子,在等待自己的良人。
隨即她便輕輕揚起嘲諷的唇角。
這紛亂玳瑁,黑暗江湖,草莽聚會,哪來的良人?
……
天色越來越暗,姑娘們基本到齊,隨即大佬們順序出場。
她在樓上觀,小丫頭輕聲介紹。
“高個子,臉色發金的是炎幫幫主華炎,也是今天的請客的主家。”
“竹竿一樣瘦的是筏幫幫主,掌管北玳瑁水上生意。”
“光頭,身上那柄刀比他人還高的是天意刀的王和尚。手下刀客八百,個個悍不畏死。”
……
“黃髮虯髯,高大威猛的是烈火盟盟主蒙烈火,跟在他身邊的是他家的六小姐,號稱女六公子,據說才幹超於眾兄弟姐妹之上,最得蒙盟主喜愛。有說烈火盟將來要傳給這位女公子,她曾公開揚言不嫁,只娶男人。”
“這是羅剎門的女門主,據說就叫羅剎,想不到今天她也來了。她是三門之一的主事人,也是這北玳瑁的頭號首領。”
“另外幾位我們也不認識,可能是從南玳瑁和黑水澤趕來的。其他幾個大幫會的首領吧……好大陣仗……”
小丫頭也發出了驚呼聲,似乎她們也沒想到今天這麼大陣仗。
看樣子她們也不知道今天請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