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字,非復先朝有也。南方諸臣不忍宗社之顛覆,迎立南陽。何圖枕蓆未安,干戈猝至,弘光殄祀,隆武就誅,僕於此時,兒不欲生,猶暇為宗社計乎?諸臣強之再三,廖承先緒。自是以來,一戰而楚地失,再戰而東粵失,流離驚竄,不可勝數。幸李定國迎僕於貴州,接僕於南安,自謂與人無患,與世無爭矣。而將軍忘吾父之大德,圖開創亡豐功,督師入滇,覆我巢穴,僕由是渡沙漠,聊借緬人以固吾圉。山遙水遠,言笑誰歡?只益悲矣。既失世守之河山,苟全微命於蠻服,變自辜矣。乃將軍才避艱險,請命遠來,提數十萬之眾,窮追逆旋之身,何視天下之不予哉?豈天覆地載之中,獨不容僕一人乎?抑封王賜爵之後,猶欲殲僕以邀功乎?弟思高皇帝櫛風沐雨之天下,猶不能貽留片地,以為將軍建功之所,將軍既毀我室,又欲取我子,讀鴟鴞之章,能不慘然心側乎?將軍猶是世祿之裔,即不為僕憐,獨不念先帝乎?即不念先帝,獨不念二祖列宗乎?即不念二祖列宗,獨不念王之祖若父乎?不知大清何思何德於將軍,僕又何仇何怨干將軍也,將軍自以為智而適成其愚,自以為厚而反諡單薄,奕(礻冀)而後,史有傳,書有載,當以將軍為何如人也!僕今者兵衰力弱,煢煢孑立,區區之命,懸干將軍之手矣。如必欲僕首領,則雖粉身碎骨,血濺草萊,所不敢辭,若其轉禍為福,或以遐方寸土,仍存三恪,更非敢望。倘得與太平草木,同沐雨露於聖朝,僕縱有億萬之眾,亦付於將軍,惟將軍是命。將軍臣事大清,亦可謂不忘故主之血食,不負先帝大德也。惟冀裁之。”
永曆帝終生都是草包飯桶。
在這封洋洋灑灑近千言的長信中,充滿了乞求活命的哀求氣息,他將一節倫理道義,國家責任都拋之九霄,惟求活命,信中“區區之命,懸於將軍之手?”“倘得於太平草木,我縱有億萬之眾,亦交付於將軍,惟將軍是命”之語,全然沒有一點氣節,很難想像是從一個皇帝之口說出來的話。也就是說,只要活命什麼都可以不要,包括皇帝之位……
既然如此,當初稱帝又為了什麼?
吳三桂從心裡面蔑視這種軟骨頭。
國破家亡。朱明皇帝沒有一個皇族子孫英烈地為國家生死不顧。朱氏王朝三百年的基業,皇族繁衍子孫無數,僅南陽府就有一萬五千多朱氏子孫,卻無一人有忠貞之氣。南明三帝,全是飯桶草包,沒有一個成大氣候的。說到這一點,吳三桂還是佩服敬仰死去的崇禎皇帝,至死猶存忠貞……
像朱由榔這樣的朱氏子孫,就是我吳三桂輔佐,又能有什麼樣的前途?
吳三桂對明朝皇室有了一種冰冷的蔑視。
清明節後的第三天,吳三桂請旨押送永曆帝去北京的答覆下到了平西王府,由康熙小皇帝執政而尚未親政的清中央政府,給吳三桂下了一道秘旨:“不必將永曆帝押送京城,由平西王吳三桂全權處置!”
清廷給吳三桂出了一道政治難題。
不讓押解到北京,是怕千里迢迢路上被人劫走嗎?
還是要我吳三桂殺永曆帝?
若是前者,讓吳三桂精兵押送豈能有礙?以關寧鐵騎百戰無敵的戰力,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若是後者,為什麼?是要逼我吳三桂與明室斷絕關聯,結仇?
吳三桂感到很難辦。
整整一夜,吳三桂沒有睡覺,他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屋裡苦思冥想。陳圓圓也不敢進去,她憂慮地看著吳三桂書房裡的燈光,長長一聲嘆息。
一陣柔和清越而又略帶感傷的琴聲在平西王府的園中響起,是陳圓圓那柔美傷感的歌聲在低徊。
她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在書房裡不安地踱步。
她聽見他一聲粗重的嘆息。
他始終沒有走出書房。
第二天,吳三桂召集手下諸將,商議處置永曆皇帝的辦法。
到會的人很多,吳三桂的部將幕僚幾乎全到了,大殿靠牆一溜矮几上坐滿了人,還有二十幾個人坐在木杌子上,前面都設有茶几,一個個正襟危坐,一語不發地盯著吳三桂。
吳三桂今天穿得很齊整,戴著白羅面生絲纓冠,穿著醬色寮地紗袍,套著石青藍紗褂,一條金鑲三色馬尾鈕帶緊緊束在腰間,正在闊大的銀安殿座前來回踱步,青緞皂靴踩著水磨青磚,發出橐橐的聲音。
看到諸將都到齊了,吳三桂忽然停住腳步說道:“今天召集大家來,是商議如何處置永曆帝。朝廷下旨,由本王全權處理,各位有何高見,直說無妨!”
這話一出,殿中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