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巧東林黨遇到的又是一個永不言和的狠角色。
天啟二年中,沈潅走以後,魏忠賢由於已經嚐到過內閣“有人”的甜頭,覺得很不適應。內閣沒了耳目,幹什麼都不方便。於是就考慮,如何才能再打進幾個楔子進去。
老天也真是幫助他,想什麼就來什麼。這一年的十二月,內閣大佬葉向高上疏,請求增補閣臣。
這時的內閣,除葉向高之外,尚有韓獷、何宗彥、朱國祚、史繼偕等人。按照明朝慣例,只有“獨相”——內閣僅剩一個人才是不正常的,兩人以上就算正常。因此現在的人數並不算少,完全可以不補。
不知葉大佬腦袋裡轉了哪一根筋,就在這恰當的時候,給魏忠賢提供了一個恰當的機會。
魏忠賢當然不會放過,他立刻對天啟帝來了一通“可行性論證”。
天啟帝辦事是不經腦子的,魏愛卿說行,就行唄。他下詔,讓有關大臣“廷推”,就是大臣們討論一個候選名單,皇帝從中挑選。這是明朝的民主集中制,介於“會推”和“簡任”之間。
魏忠賢馬上展開活動,以便讓自己的爪牙也能列入名單。
大臣們議好的名單上來了,依次是孫慎行、盛以弘、朱國禎、顧秉謙、朱延禧、魏廣微。
這裡邊,打頭的孫慎行、盛以弘是東林黨的,後面的顧、魏二人是閹黨人物。孫慎行為官清正,備受閹黨的敵視,在七月裡剛剛告病還鄉,屬於“在籍”(保留公職)人士。這次仍高票當選,可見公道自在人心。
這樣一來,閹黨的提名就有可能白提了,因為皇帝的任命要充分尊重民主,按次序從排名在前的人中選幾個。魏忠賢一聽這結果,急了,馬上就去找天啟帝忽悠。
天啟帝天天跟魏忠賢玩,已經習慣了言聽計從,而且相當配合。果然,天啟三年(公元1623年)正月十八,任命書下來了:是前三個落榜,後三個入閣!
大決戰之前的短兵相接(2)
這嬉皮士皇帝的作風就是不一樣啊!倒是魏忠賢怕輿論太大,建議把他認為“不作惡”的東林黨人朱國禎也補進來,以防人之口。
葉向高頓時傻眼了:怎麼會這樣?
他連上兩疏,要求天啟按照大明祖制,按次序先任用孫慎行、盛以弘。
天啟帝沒理他。祖制又怎樣,你能讓老祖宗他老人家從南京孝陵裡爬起來嗎?
不能。那麼我就說了算!葉閣老,很多問題你還不明白:大明的國號還是大明,可是很多東西都已經演變完了。祖制,那不就是一些印刷品嗎?
他傳諭外廷,不許再就此事上奏,否則重治!
顧秉謙、魏廣微這兩個傢伙,是公認的庸劣無恥之徒。他們倆和沈潅還不大一樣,沈潅與魏忠賢是互相勾結,有點呼朋引類的意思(連客氏都可以資源共享)。而顧、魏兩人則是地道的奴僕。這兩人當了閣臣,魏忠賢插手外廷才算真正成功了。所謂的“閹黨”,到此也才算是初步成型。
這時候的魏忠賢,對於將來如何全面控制朝政,已有了較為清晰的藍圖。——把傻子擺在那種高位上,也會聰明三分。
把楔子打進內閣後,天啟三年(公元1623年)二月,魏忠賢又把天啟帝忽悠好了,開始把觸角伸向軍隊。他藉口為皇上了解第一手邊情,派死黨劉朝(跟他一起盜寶的那個)率領45人,持甲杖、弓矢、白銀、布匹來到山海關,犒賞將士,瞭解軍情。
大學士、督師孫承宗是天啟帝的老師,為人正直而有計謀。他上疏勸阻說:太監觀兵,自古有戒。將領士卒只顧著逢迎這些太監,必然放鬆邊防。如果這一批來的人無法阻止了,那麼也應下不為例。但天啟帝對此也是不予理睬。
魏忠賢此舉,是在向天下示威。他的氣焰已高到了一定程度。
就在這個月,經過魏忠賢的活動,被貶在外的陝西按察司使郭鞏奉召回朝,恢復了原來的給事中職務。
郭鞏投桃報李,回來後立即上疏彈劾熊廷弼,並連帶攻擊曾經薦舉熊廷弼的人。御史周宗建憤而反擊,說郭鞏這是在“阿附權璫”。兩人互相辯駁,話越說越激烈,把魏忠賢等人完全牽了進來。
天啟帝的反應比較遲鈍,沒有就此事發話。
魏忠賢這時地位已穩,本不怕一個小小的御史說三道四。但是,他為了激怒天啟帝,給周宗建以懲罰,就帶著幾個太監到天啟帝面前哭訴。魏忠賢年輕時喜歡文藝,到現在也還很善於演戲。他淚流滿面,捶胸不止,請皇上允許他剃髮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