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魏忠賢與王體乾達成交易,要幹掉王安。這中間需要走一個程式,即外廷要有一個人出面彈劾王安,魏忠賢他們再透過矯詔或進讒言的辦法,把王安貶黜。
王安是一位老資格太監,在外廷要找一個人來參他,很難,幾乎沒有人願意出頭。
恰在此時,陸藎臣聽到訊息,就來鼓動霍維華下水。
霍維華權衡了利弊,兩眼一閉,跳了下去。因此王安的死,與他也有關。東林黨人對他既恨又蔑視。霍維華在外廷無路可走,只能更加死命地靠住魏忠賢。
吏部的人對他不屑,把他給外放,調任陝西僉事。這一調動很技巧,也可以說是整他,也可以說是正常調動。
霍維華當然只有一種看法,他毫不含糊地認為,這是東林的閣臣劉一璟和吏部尚書周嘉謨在搞他。
事實也是如此。這個周嘉謨確實是個容不得小人的組織幹部。他和楊漣一樣,也是泰昌、天啟兩代皇帝的保護神,在兩次危機中立過大功。泰昌以來,他一面大量起復在萬曆年間因“爭國本”而被罷官的正直人士,一面對三黨分子施加壓力,把他們大部分逼走。
至於拿開霍維華,不過是小菜一碟,他不認為霍維華算個什麼東西。
但是,這一動卻激怒了魏忠賢。那時外廷裡肯不要臉依附魏忠賢的人很少,霍是“首義之士”。如果調到了陝西,等於斷了魏忠賢在外廷的一條線。
這不是打狗欺主麼?魏忠賢決定反彈。
於是他“陰囑給事中孫杰,糾彈嘉謨朋比輔臣,受劉一璟指使,謀為王安復仇”。同時還彈劾周嘉謨舉薦遼東巡撫袁應泰、監軍僉事佟卜年失察,導致遼陽失陷。那一時期對後金作戰失利,跟袁應泰指揮無方有關,袁本人也戰死沙場。但是任用袁應泰的,是前首輔方從哲,跟周嘉謨沒有什麼關係。
這兩條都是誣陷。但是天啟帝並未申斥孫杰的胡言亂語。這就意味著,皇上認為事出有因。周嘉謨感到名譽受到損害,只能提出辭呈。
魏忠賢還是那一招,矯詔。同意你的請求,走人吧!
就這樣,一個堂堂部院大吏,竟不能自保。天啟元年(公元1621年)十二月,一手建立了“眾正盈朝”局面的周嘉謨,很窩囊地走了。
東林堡壘開始一個接一個淪陷(5)
三黨的“失地”,由魏忠賢來收復。小人們的額頭開始放光了——他們看到了一顆大救星。
大決戰之前的短兵相接(1)
到天啟二年(公元1622年)中,魏忠賢的閹黨已漸漸有了一點兒模樣,網羅到了一些重量級人物。與書生氣十足的東林黨陣營比起來,閹黨倒更像是一個“黨”。
這兩派勢力,都滲透在有關的國家機構中,其主要人物都同樣受到天啟帝的信任,而且從整體來看,東林黨把持的國家機構還要更多一些。但是由於兩派的“組織結構”和鬥爭路數很不一樣,所以閹黨得勢、東林失利應說是必然的。
首先閹黨有一個核心班子,其決策與行動步驟都控制在以客、魏為首的核心手裡,大小爪牙都要經過授意才發動攻擊。他們對所有的事情,都是先經分析判斷,再定下決策,所以無論是在擴張上,還是“定點清除”上,都顯得很有計劃。
其次閹黨的進攻沒有什麼道德約束,可以無中生有、信口雌黃,一切以幹倒對方為最高原則。這等於是“潑糞戰術”,對於正人君子來說,最難應付。
反觀東林黨,則是一盤散沙。人數雖眾,步調卻很不一致。往往是在受到攻擊後倉促上陣,各自為戰。東林黨人又素來標榜“清流”、“正派”、“無私”,因此在同伴遭到攻擊時,有人為避嫌,竟不能出手相救,甚至在區域性問題上,還會出現自相殘殺的現象,令親痛仇快。
此外,還有一大不幸是,作為東林首腦人物的葉向高,是一個圓滑官僚。既缺少戰略眼光,也沒有霹靂手段,一廂情願地以“調停”做為主策略,錯失了決勝的最佳機會。更重要的是,他由於在野而未參與“移宮案”的護駕行動,在天啟皇帝那裡分量不夠,這也使得他做事不免縮手縮腳。
在魏忠賢咄咄逼人的攻勢面前,東林黨人沒有想出任何有效的反制策略,只是希望天啟帝能秉公裁斷。可是,批紅權是掌握在魏的手裡,“上裁”基本上等於是魏在“矯詔”。因此,東林人士一遇攻擊,就只能求去,以“無私”而示天下。看起來是捍衛了自己的名譽,實質是無抵抗地敗退下去。
這樣的仗,打起來是很窩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