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傷的時候苦悶的時候無所事事時候,姚遠都喜歡來到河邊,久久地望著河水發呆。偶爾,會有瓶子或香菸盒之類的東西從河上漂過,他都會不顧一切地打撈上來,希望是一個裝著愛情資訊的“漂流瓶”抑或有著像紅葉寄情之類的詩句,可總是失望。也許因為環境,也許是因為別的,這一年他明顯感到自己與往年有所不同,心總如一座小小的寂寞的城。他虛掩城門,豎起耳朵諦聽著敲門聲,期待著有人闖入,然而沒有。回應他的只是寂然,包圍他的只有戈壁,連一次偶爾的海市蜃樓也未出現過。
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會想起海子的一句詩:
“姐姐,我今夜只有戈壁”
他羨慕甚至嫉妒海子,羨慕他有那麼一個讓他在某個夜晚不再關心人類忘情想念的姐姐。其實,越是那種煎心熬肺的思念,越是一種無法丈量的幸福。
他只能一任視野長滿青苔,只能任感情的潮水來了又去。他常常盯著河水問自己:
是誰,隱在歲月的背後,望我,目不轉睛?
是誰,藏在生命的拐角處,等我,死心塌地?
有時,會飄來趙大年用沙啞的聲音歇斯底里地唱:“我是一匹來自北方的狼,走在無垠的曠野中,淒厲的北風吹過,漫漫的黃沙掠過,我只咬著冷冷的牙,報以兩聲長嘯,不為別的,只為那傳說中美麗的草原……”聽起來真有點像野狼嚎。
每每這個時候,姚遠都會撿一塊石塊用力地擲進河裡。他這是想讓她知道,他們不為別的,只為她這條不太美麗的小河。
有時候,大年或柱子會走過來陪他一起坐坐。趙大年不至一次攬住他的肩勸說:“在這裡,你得沒話找話。”時間久不說話,人會患“失語症”,說話會出現結巴或辭不達意,更嚴重者,會喪失語言功能。這樣的情況曾在昌馬河哨所哨兵的身上發生過,為防止出現類似情況,中隊把語言表達列入考核專案,這也是大年、柱子沒事就談戀愛史、沒話找話的原因所在。
至此,姚遠終於明白,能有冰砸的確不是件壞事。也終於知道指導員為什麼讓他這個悶胡蘆來水線的原因。
據指導員多年的經驗斷定,那些能言善辯,甚至一心想到水線把胸部拍得山響的,卻不一定能呆夠一個月。那些不善言辭的蔫疙瘩,卻往往最能耐得住寂寞。
所以,那天晚會上一直木訥呆坐的他被指導員點準也就不足為怪了。
有時想起詩經中“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的描述,姚遠都會禁不住啞然失笑。
在水一方,沒有佳人,有的,只是三個孤獨的兵。
第三十五章 警官文凱的開心事(1)
文凱原打算把姚遠留到中隊,鍛鍊一段時間後讓他擔任中隊文書。探家前沒來得及跟指導員特別交待,歸隊後才得知姚遠已被分到了離中隊最遠的“水線”單獨執勤點,心裡總有點放心不下。
文凱的確是一個出類拔萃的帶兵人。他熟讀兵書,對《孫子兵法》有著很深的研究,在國家級軍事刊物發表了好多篇軍事論文,有的還在軍內外產生了較大的影響。同時,他懂得“古之善將者,養人如養己子”,對待士兵親如手足。他經常和戰士打成一片,但在戰士當中威性很高。
要想樹威信,就要同戰士保持一定的距離;如果整天和他們泡在一起,就很難建立起威信。這對許多帶兵人來說,是難以調和的“二悖定律”。可文凱做道了!他的秘訣是——心裡裝著士兵。
文凱之所把姚遠挑到自己中隊,除了他覺得姚遠是個人才外,更重要的一點,就是覺得姚遠心理壓力過大,他希望透過自己春風化雨,有一天能開啟他的心鎖。對戰士來說,文凱真是個知心的大哥,他們的每一件小事,他都記掛於心。
“水線”條件異常艱苦,許多人避之唯恐不及,要想選一個讓人放心的戰士的確不是件易事,他現在把姚遠調回來,恐怕別的戰士心裡有想法。因此,他希望自己儘可能地多去看看他。可他回中隊沒多久,指導員到總隊參加集訓去了,自己被綁在了中隊,總脫不開身。
文凱歸隊不到一個月,一個對他來說天大的喜事尾隨而至。
文凱收到宋小雅的信,一看到宋小雅十分誇張地在一張大紙上伸胳膊展腿地寫道:“寶貝,你是能工巧匠,我已經有了!!!”他馬上會意是怎麼回事,心裡頓時樂開了花,激動地孩子般跳起來大叫:“我有了!我有了!”
聽到隊長一個人在房間裡叫,通訊員以為是叫他,立即衝了進去。文凱太激動了,原本是妻子寫給他的私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