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馬緩緩退到了路邊上。
蘇月微微低著頭,沒有看他。
冷煜的目光卻始終盤旋在他的身上,冷煜知道,他拍著馬腹,其實是扶著馬腹而已。
它是他的支撐。
雨似乎越下越大了起來,雨聲肆意,直直往耳朵裡面灌,似乎全世界只剩下這一種聲音。
冷煜上前,將女子孱弱的身子輕擁住,“我們走吧!”
女子未響,始終低垂著眉眼,和冷煜一起上了馬車。
車伕馬鞭驟揚,重重落下,一聲震響劃破雨幕,彷彿連空氣都撕裂了一般,馬兒嘶鳴一聲,走了起來。
車輪滾滾,濺起水花陣陣,商慕炎緩緩垂下長睫,唇角淡淡一勾。
許久,直到馬蹄聲遠去,他才眼梢輕抬,微凝了眸光朝那漸行漸遠的馬車望過去。
驟然,胃中一陣激烈的翻湧,他瞳孔一縮,連忙轉過身去。
一手扶著馬背,一手捂著胸口,他微微佝僂了腰身,眸色痛苦。
一股腥甜直直竄入喉間,他張嘴,殷紅的血泉噴湧而出,濺落在身前的地上,一泓刺目的紅,很快又被雨水稀釋,慢慢淡去。
他張著嘴,微微喘息,方才僅憑一口心火強撐著,其實,他的身子已經透支到了極限,他知道。
又接了冷煜的一記掌力,更是心脈俱損,他閉了閉眼,強自調息。
可剛一動用內力,胃中又是一陣翻攪,他只得連忙作罷。
喘息不已地睜開眼,一雙溼透的繡花軟鞋就這樣直咧咧映入眸底。
如此熟悉!
他一震,愕然抬眸,就看到女子不知何時竟站在他的面前,正眉眼淡淡地看著他。
“蘇月……”
心頭狂喜,恍惚間,他只懷疑是自己的幻覺,回頭,又看了看身後,再轉眸看過來,雨水沖刷下,眼前的景物支離破碎。
“你怎麼樣?能自己回去吧?”
女子淡聲開口。
“不能!”
脫口而出的同時,他伸手抓住她的腕一拉,將她的身子緊緊扣在懷裡,任自己所有的重量都傾軋在她的身上,也不管她是否承受得住。
傷口巨痛、胃中翻攪,所有的感覺都沒有胸口的震盪來得強烈,他微微蹙著眉,忍受著所有的虛脫,眸中卻光亮熒熒,他貼在她的耳邊,灼熱的氣息噴薄,“蘇月,我都快要死了,你說我能不能自己回去……”
“……商慕炎,你就是一變。態,一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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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王府,廂房,燈火通明
送走了太醫,支走了下人,白嫣掩了門,一步一步往床榻邊走去。
在床榻邊站定,男人的容顏清晰地映入眼底,臉色蒼白,微微闔著的雙眸下,是一抹淺淡的青黑之色,他輕輕抿著唇,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
那麼安靜。
這是她第一次看他那麼安靜,安靜得幾乎沒有存在感。
他還沒有醒。
從回府到太醫將他最後一個傷口包紮好,整整用了幾個時辰,他一直是昏迷著的。
太醫說,他傷得很重,外傷、內傷、還在發熱,熬不熬得過去,就看今夜。
太醫說,一般人根本無法承受這樣的內傷外創,就算內力修為再強,也無用。
太醫說,他之所以堅持了下來,是憑著一股心火強撐著。
心火?
哪一股心火?
是那個叫蘇月的女子嗎?
她不知道今日發生了什麼,她只知道,方才是那個南軒的太子和那個女子將這個男人帶回的王府。
當時,男人已然在昏迷,可縱然沒有任何意識的他,卻還一直死死抓著那個女子的腕,怎麼也不肯撒手。
直到幾人強行將他的手指掰開,才算了事。
她從未見過他這個樣子。
從頭髮到腳底,渾身溼透,衣衫凌亂,髒汙不堪,特別是那全身上下的大傷小傷,更是觸目驚心,她看到的第一眼,便忍不住哭了。
秀眉微蹙,她挨著床榻邊坐下。
男人眉心微微凝著,似是絞著一絲抹不去的愁緒,她顫抖地伸出手,輕輕撫上他眉宇之間的那一抹淡褶。
父親說,他閱人無數,此人絕非池中之物,各種表象不過是龍行淺灘、韜光養晦,準備厚積薄發而已。
父親說,此人看似玩世不恭,實則重情重義,嫁他為妃,是她福氣,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