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什麼不方便的。”花三郎猶豫也沒猶豫,是友非敵,即使是敵也不怕人知道,有什麼好猶豫的。便道:“花、花三郎。”
黑衣人石俊道:“原來是花朋友,花朋友也是碰上鷹犬了。”
“不錯。”
白衣人李清道:“恕我盂浪,花朋友是哪條道兒上的?”
花三郎微一搖頭道:“三廠的人誤會了,兩位也誤會了。”
李清訝然道:“這話……”
花三郎道:“我是個讀書人,連年大比未中,這趟帶了幾個錢,想到京裡來走走關節,活動活動,看看能不能謀個一官半職,哪知從客棧出來就碰上了三廠的人,他們正盤問我,忽然中了暗器躺下了地,然後就有一位奔過來拉著我就跑,坐上一輛馬車飛也似的到了這兒,我就是這麼到這兒來的。”
李清道:“呃,原來花老弟不是道兒上的朋友。”
“兩位看我這個樣,象麼?”
只象個不務正業的有錢人家紈袴子。
李清跟石俊彼此對望了一眼,石俊道:“我們還當是江湖志同道合的朋友呢,原來是個來捐官的。”
花三郎道:“不得已,不這樣怎麼有臉見父母,只要有個一官半職混混,家裡是不會管你的官是怎麼來的。”
李清、石俊忍不住笑了,李清道:“花朋友說得是,花朋友說的是……”
石俊道:“花朋友府上是……”
花三郎道:“關外。”
石俊道:“好地方!”
“好說。”花三郎道:“有人傲誇關外崇山峻嶺,秋風獵馬,所謂風蕭水寒,燕趙多悲歌慷慨之士,我卻獨羨慕湖山秀美,江左的文采風流,所謂紅外風嬌日暖,翠邊水秀山明,這些個,是關外所無法比擬的。”
這口吻,可真不象個讀書人。
李清道:“哪兒的話,哪兒的話,什麼地方都一樣,有好也有壞。”
這位談吐可就不怎麼樣了。
石俊道:“花朋友,在如今這個時候做官,恐怕不太適宜啊!”
花三郎道:“怎麼?”
石俊道:“朝裡有劉瑾專權,上欺天子,下壓群臣,那種日子不好過,弄不好就要賠上身家性命,就算命比別人大,什麼時候才能出頭啊!”
李清道:“就是嘛,花朋友,說句話你可別見怪,這年頭做官的人人為自保,不是想辭官回家養老,就是做起事來戰戰兢兢,心驚膽顫,巴不得早一天跳出這是非圈,你怎麼反倒想往裡鑽呢?”
花三郎道:“我輩讀書人,十年寒窗,磨穿鐵硯,為的是什麼,士、農、工、商,士列四民之首,不求取些微功名,辜負那十年寒窗,不混個一官半職,又何以光門楣、顯祖宗,最現實的事,我拿什麼臉回家呀!”
石俊還待再說。
花三郎已然正色說道:“我知道,宦海波濤,詭譎險惡,可是試觀古來歷朝歷代,哪一朝代的宦海平靜,仕途順利,能否明哲保身,能否平步青雲,能否飛黃騰達,端在自己,古來多少人標榜清高,不願隨波逐流,但卻個個落落寡合,鬱郁不得志終其生,清高或許清高,又能得到什麼,到頭來吃虧的還是自己,我敢說,那些人在他將死前的片刻,必然是悔恨交集,倘若天假其年有機會,讓他從頭來,他必然會徹頭徹尾改變,一定不會再蹈覆轍。”
這番話,聽得李清、石俊瞠目結舌,無以為對,目瞪口呆,說不出一句話來。
似乎是話不投機,定過了神,石俊強笑:“人各有志,勉強不得,李兄,咱們走吧,讓人家花朋友歇息吧。”
石俊跟李清走了。
花三郎笑了。
石俊、李清沒回小亭子裡去,相偕走進了東邊不遠那間精舍裡。
花三郎人在屋裡,可是從窗欞裡投射出去的目光,始終沒放過那間精舍。
只一會兒工夫,石俊從那間精舍裡輕快異常的走了出來,出了院門不見了。
那個院門,正是花三郎跟瘦高小鬍子來的時候,走過的那扇門。
花三郎臉上的笑更濃了,吁了一口氣,坐了下去。
飯時到了,有人給送了飯來,送飯的,是兩個花不溜丟的大姑娘,不但穿的花不溜丟,而且人也濃妝豔抹,噴香噴香的。
這兩位大姑娘人長得不算美,可也並不討人厭,只是搔首弄姿,挺會作態,而且還透著些妖氣。
在別人眼裡,這兩個算是夠迷人的,迷人的不是她們的姿色,而是她們的媚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