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遺憾越發濃郁,最後卻只匯成一句疑問:“您不遺憾嗎?”
溫叟往爐子裡添了一塊炭,搖頭笑道:“自從南腔成了氣候,和北戲同為兩大戲種,你以為還有多少人會看這屋子裡的書?”
他坐在路子旁,烘著手道:“南郡景況最好的算是掌上珠的班子,可是也是主打南腔,兼雜小戲,不過就是那兩三種罷了。其他的,早已經沒有戲班子唱了,消亡啦。”
他又從床頭翻出一本書,丟了過去。
商雪袖接到手裡,低頭一看,上面是《越調》兩個字,有些興奮道:“是《梧桐雨》的曲調?”
她沒有再翻看,而是走到了溫叟的身邊蹲了下來,仰面道:“師祖,您知道麼?曲部的蕭主事,他說過幾乎和您一樣的話!”
商雪袖從蕭六爺請她去往知雅水榭登臨觀江的那一天說起,說到明劇之初,又一直說到了她來到南郡,想到這些小戲的精華,可以於明劇中繼續留存,不知不覺,外面的天色都暗了下來。
屋裡也漸漸被黑暗侵襲,可商雪袖覺得心中和眼中都無比的明亮暢快,她終於撬動了溫叟的心。
溫叟的聲音低低的響起:“你知道越侯的選擇麼?”
商雪袖點點頭,可又覺得這會兒可能溫叟看不見她點頭,便又應了一聲“是”。
“越侯當年是背了罵名的。一個朝代滅亡了,那個朝代所擁有的東西,像房子啊,書啊……很多看得見的物件兒,都會被毀損了。可也有些看不著摸不著的東西,也徹底的沒了。”溫叟怕商雪袖不能領會,緩緩的道:“以前雲水西南邊有個地方善於燒窯,因為有秘訣,做出來的瓷器一頂一的好,可前朝建朝的時候,那裡遭了難,一鎮子被屠了,那手藝自然也沒能傳得下來。”
商雪袖道:“您說的我懂。”(未完待續。)
第二百一十五章 天上人間
“我沒有越侯那麼大的本事,可是我也願意儘可能的保管好前人留下來的東西,”溫叟一副看的極開的樣子,道:“你且別覺得遺憾,大浪淘沙,總有東西風行一時以後,就沉寂了,我願意留著這些沒人看的本子,倒不是為了非要將戲本子裡的戲都恢復了,或曲調非得有戲班子唱下去。現在百姓們不愛看這個,有什麼法子?我只想著,一定要讓後世知道,這樣的戲,這樣的腔調、板式,曾經存在於這個世上。”
商雪袖沉默了一會兒,覺得溫叟這樣的想法不免太過悲觀,若不能唱出去,不也是故紙一堆嗎?
但她也知道,今天的進展已經足夠大了,便沒有再爭論下去,而是靜靜的點了蠟燭,將那本《越調》細細的讀了一遍,又像往常那樣,伺候了溫叟用了飯,這才離開。
她當晚就找了顧菊生。
兩個人都是手快之人,一個通宵,便在原來的《長生殿》基礎上又做了些許的改動,通唱一遍,頗覺合心合意。
三天之後,《長生殿》便掛了戲碼。
從商雪袖找到溫叟,每天都帶了請柬過去請他去觀戲,可溫叟十分固執,一次都沒有意動過。
到了如今,這張帖子就揣在溫叟懷裡,他癟了癟嘴,看了一下前方的戲樓子,不知道為什麼,溫叟不想讓商雪袖知道自己來了。
他坐在臺下不前不後的地方,彷彿只是一個普通的、愛看戲的老頭兒。
因為座兒賣的好,所以宮老闆偷偷的又加了些桌椅,比以前更擠了。
溫叟坐在人群中,旁邊的人叫著好,拍著巴掌,並不曾注意他們之間有那麼個老頭兒,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臺上,和旁人迥然而異,沒有叫過好兒,也沒有鼓過掌。
溫叟在越州住了一輩子,他的祖上雖然不是什麼世家貴族,可是家裡卻有不少人被世家貴族請了去教他們的子弟音律,光是被稱為“大家”的樂者就出了六位——他屋子裡的書有大半兒就是祖上收集的。
後來朝代更迭,慶幸的是,越侯做出的選擇為越州保留了最大的利益,鄺氏小心翼翼的體察著上意,彷彿只要不出大錯兒,就可以一直維繫這樣的狀態下去。
給人的感覺也好像是真的是這樣的。
朝廷從武皇帝時起就給了南郡足夠的寬容,哪怕是“國中之國”這樣不妥的稱呼都傳到了外面,可每次郡守往上京朝拜,都是安安穩穩的帶著厚賜歸來。
他的父親、祖父如同活在故國的舊夢中——其實他們生下來就已經是這個朝廷的人了,可卻不妨礙他們追憶溫家“大家”輩出的、南郡還稱為“越州”的時代。
不只是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