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他這顆老心肝都難免有時候要跳一跳!
若太子真的有意,讓“商雪袖”銷聲匿跡,編個身份、認個父母,收進後宮也不是難事……以前又不是沒有帝王這麼幹過!
所以即便這女伶的身份再怎麼拿不上臺面,他也不會輕易得罪。
有朝一日如果真的入了宮,憑這樣的樣貌受寵不難,即便沒有後臺,若好好經營,對他仕途未必就沒有助益——退一萬步講,即使不求有什麼助益,可也別對他反感才是。
所以走一步之前要想三步的程思遠對著商雪袖客客氣氣的道:“商班主,石城關已經是討伐柳逆的前線了,戰局未定,刀劍無眼,實在是危險,您不該來此。”
商雪袖正在琢磨剛才程思遠說的沒茶待客一事,頓時就聯想到軍中或許真的如拂塵文會的幾個人說的那樣,物資吃緊了。可城內卻是絲毫沒受到影響啊!想到這裡,便道:“我剛從城內來,城裡我看氣氛尚好,並沒見百姓們有多慌亂……而且剛才在戲園子住下以後,老闆還招待了我們一頓午飯,也頗為豐盛,飯後用的茶雖然不算極好……”她試探著道:“我可以買些茶葉送到程大人這裡。”
程思遠心中讚了一下商雪袖的伶俐,苦笑了一聲道:“商班主有所不知,太子有令,無論怎樣,都不得擾民。”
他沒有說太多,商雪袖卻已經明白了。
她低下了頭,其實在這一路上,她不停的在問大嶽和小嶽師父關於太子的事。
太子治軍極嚴,百姓中聲望也很高。
商雪袖幼年時經歷的那場大水,災後的一系列事務就是當時還沒束髮的太子處理的,賑災,防疫,撲滅民變,瀆職官員問斬,辦的乾脆利落——大嶽小嶽師父說起來的時候,都一個勁兒的誇讚,說當今的太子是愛民如子、有決斷、又清明的人。
那會兒她在幹嘛呢?在胡爹的船上討生活,是個什麼都不懂的丫頭。
商雪袖心裡湧起了濃濃的、為太子驕傲的情緒,他這樣愛惜自己的子民,若是做了皇帝,一定會是個極好的、極英明的皇帝。
她起了身,端端正正的站在程思遠面前,在程思遠愕然的神情中從袖裡拿出了一卷紙軸出來,躬身遞了上去,道:“請程大人一覽。”
程思遠接過了卷軸,放在茶几上展開了看,由最開始的莫名其妙,到不以為然,再看到最後,已經是滿臉的震驚。
那捲軸密密麻麻,上面的字筆跡各不相同,這是一卷萬民書。
商雪袖從霍都而來,那麼這上面的字便是霍都百姓的一份心意了。
為太子搖旗吶喊,這一份心意在平時雖然珍重,但現在是缺糧缺草的時候,這萬民書拿出來,便顯得有些虛了,所以程思遠拿在手裡,覺得商雪袖千里迢迢來到石城關,就為了送這麼個沒太大實際用處的東西,有點太不明智。
可那最後面寫的什麼?
他還在震驚,商雪袖有些歉然道:“早知如此,我便沿途收些糧草過來了……”
程思遠喃喃的打斷了她道:“已經很好了……你沿途收了糧草,沒法子運到這裡……路上你保不住的……”
他沒意思到自己說話竟然有些結巴了,他只瞪大了眼睛盯著上面的數字,彷彿一眨眼,那筆龐大的數額就會飛走一般。
程思遠重重的吁了一口氣,全身心都有種得救了的感覺。
此時此刻,他只覺得眼眶有些酸澀,真心的說不出話來,心中又贊又嘆,讚的是這樣一個小小的女伶,願意將唱戲的全部所得都捐出來,嘆的是,這十來萬兩銀子,若在平時,哪會被太子看在眼裡,可這當口的十來萬兩,對太子和石城關來說,是雪中送炭……這份情義,實在是有些重了。
程思遠正了正冠,理了理衣服,一揖到地,鄭重一拜:“多謝商班主高義!”
商雪袖紅了臉,手足無措的也矮了身子,將程思遠摻起,道:“現在箱子都在疊翠戲館,程大人要儘快排可靠的人去運過來。”
她想了想,又道:“此次來石城關的路上有人跟我言道,雖然朝廷那邊不會給石城關撥糧,可幾個戍邊的地界,糧草卻不敢不給。西塞那邊的權老將軍是個擅兵的耿直忠臣,他擔著守邊重任,沒有旨意定然不會離開駐地,但是朝廷一個月一送的糧草和軍餉,權老將軍說不定會分些過來……我帶來的銀子有限,打仗的時候想也知道買糧一定要貴上許多,但往好處想,只要能支撐到等到其他地方的援助就行了。”
程思遠看著商雪袖,心中越發覺得她不是一般的伶人,這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