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鸞再不明白也明白過來,眸子前是郭樸寵愛疼愛的笑容,身上卻是他稍用力氣的手勁兒。這手勁兒不是溫柔退讓,而是有些懲罰的味道。
推不開,躲不卻時,又見窗紙上白光泛,鳳鸞急哭了,抱著郭樸吐出心底裡最後一絲怨氣:“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你怪我輕信人,你怪我要許別人。可你為我想想,你平時不讓人說話,以前,”
她嗚嗚地哭,把數年怨言全吐乾淨:“我才嫁你時,只想好好侍候你,遇到汪氏是那樣,你又偏偏向著她。我不服,你只怪我。雖然你也疼我,可我每每回想,心裡從沒有開啟過。”婦女記仇,是可以記上八百年,再回頭翻上八百年的。
嗚嗚哭聲中,鳳鸞委屈盡訴:“虞大人派人來看你,你要我穿上漂亮衣服見他的家人,我以為是你好友,他又來信要為你重作冰人,他說話我當然信。你不是愛娶三幾個。你說話我不信,我當然不信,讓你不要當官,你一定要當,讓你不要走,你一定要走。
你再難過,有我難過嗎?你教我夫主為大,出嫁從夫,我心裡少了主心骨,又要和家人離開家鄉,你想我是什麼心思?後來回來,一年兩年盼不到你,孫將軍只是逼迫,我不願意嫁他,無奈要尋別人家,這又不能全怪我。”
玉筍尖尖點著郭樸**的胸膛,點一下控訴一下:“怪你,這全怪你,你說我一回來你就知道,你怎麼不來尋我,讓人來尋我也行,怪你,這全怪你?”
“我心思沒變,我怎知道你心思變沒有?”郭樸說出來,鳳鸞馬上憤怒:“原來你這樣想,哦,我知道了,”她冷笑:“你和孫將軍串通一氣……”
郭樸咬著牙笑:“鳳鸞,你這是認錯的態度?”他手下加力氣,身子壓下來,鳳鸞收了怒色,又改為怯怯。耳邊聽到外面有灑掃聲音,想來家人起來不少。
只能再求郭樸,鳳鸞這一次好脾氣好態度:“我錯了,你放過我這一回,我雖不好,有你擔待。”
郭樸聽得心花怒放心癢癢,心癢癢地哪裡會放開。他更溫柔更摩挲:“乖,明天放你起來,今天你好好陪我,陪得要不好,明天后天大後天都不用起來。”
鳳鸞抽抽噎噎被逼說了一個“好”字。
成親第三天,郭將軍夫妻不是沒早起給長輩們請安,而是壓根兒就不打算起了。
院外走來幾個人,十一房裡兩個奶奶邀上幾個人,還有七房裡三奶奶馬氏來看笑話。
她們不先去見郭夫人,而是先來新房外悄聲問人:“公子可起來?”問的人嚴肅回答她:“還不知道。”
春色桃花開正好,房中春深也應該。十一房裡奶奶都在三十歲,見此情形初時是取笑,再就心裡羨慕。
自己丈夫成親已有十數載,就是初成親時,也沒有這樣恩愛過。十一房裡二奶奶問大奶奶:“大嫂,偏是做這樣事的人,偏是別人不敢說他們。”
“樸哥是將軍,哪個敢說他!”大奶奶眼紅著嘴裡說出這話,見郭夫人房門在即,骨嘟著嘴對弟妹道:“還有大嫂糊塗了!還有老爺子糊塗了!還有那公公,你看你看,”
郭有銀漫步出來,一派悠閒地樣子,對親戚們點頭笑:“你們早,請裡面坐。”他負手立於廊下喚人:“喚長平或是臨安過來。”
這兩個是跟著郭樸寸步不丟的人,樸哥才成親,照管他房裡事的還是這兩個人。親戚們支著耳朵聽,見長平過來,郭有銀笑容滿面,話裡就是瞎子也聽出來歡快:“還在睡?”
他嗓音很低,親戚們也偷聽到,大家竊笑著使著眼色,見長平回話:“是。”嗓音也不高,那唇型能認出來。
郭夫人從房中走出,把正對著二奶奶說:“你看你看,弟妹,你聽你聽”地大奶奶話打斷,也是春風拂面般來問候親戚們:“你們倒早。”她隻字不提兒子,免得親戚們又羅嗦。親戚們也不好聽,只是自己私下裡取笑,這一家子人真是糊塗透頂。
那當公公的在廊下還在吩咐長平:“弄些好湯來,不要虧著。”
定遠將軍郭樸,依然是家裡的驕傲人。
午飯過後有半個時辰,小夫妻雙雙起身。郭樸說房中用飯不用出去,鳳鸞低咬唇瓣依從。今天成親第三天,外面興許還有來賀喜的客。再出去,也是笑話一柄。錯過請安的時候,再恭順顯不出好,只招人說。
飯後夫妻依在榻上,郭樸半歪在迎枕上,慢慢撫著鳳鸞的秀髮。鳳鸞憂愁倚在他懷裡,不時掃過來一眼只有幽怨。
人生成親是件大事,別人家大事是喜事,自己這裡盡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