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戰場,只剩下數百身染血痕的傷兵,及其零星可數的屍體。
滿臉鮮血的扶蘇回頭看了眼倒在地上的秦國士兵,眼中充滿歉意,他狠厲的用袖袍搽去臉上那還有溫度的鮮血,眸子猩紅。
圓月已開始東移,扶蘇虛目仰望月光,眼中佈滿霧氣:天要我死,我偏要生!蒼天不公,可這只是人心不公而已。不管我前世是韓冰,還是今生是扶蘇,都不能如此被動的接受命運的洗禮。更何況陽滋妹妹還等著我回去帶她逃命。
“少主,你先回帳休息,末將這就讓人把這些屍體掩埋。”蒙恬剛毅的國字臉有著幾滴血跡,在這個月夜更襯托出他的剛正不阿。
扶蘇淡然道:“既然大王不來巡視上郡,大家都勞苦功高,不能在此坐以待斃被困而死。蒙將軍,命所有將士前來認屍。若是同鄉,就扶喪而回,與家團聚。老的老,傷的傷,一生為國,總得有個時間享那天倫。”
蒙恬詫異,回道:“少主,你只是監軍,怎可解散蒙家軍。更何況,這是我蒙家軍?”
扶蘇淡淡道:“你我兄弟一場,哪裡什麼少主一說。蒙大哥,我有不好的預感,若他們都留在此,也許只會成為枯骨一堆。”
說罷,扶蘇淡然的轉身朝帥賬走去。
蒙恬重劍撐地,不明白扶蘇何意,可他明顯感覺扶蘇不像在開玩笑。
哎!
時勢造英雄,可拖家帶口,誰願成那英雄?
若能嬌妻美眷在側,當個狗熊又如何?
家國天下,本就是無稽之談。何奈生在將門家。
立了軍立狀,就算是死,也得前往。
怕就怕,很多將門之後,都不知曉自己的身世何如?
……
風襲來,血腥味濃厚,傷兵們回帳療傷,屍體進了停屍房清洗整裝,待明日天亮回各家鄉。
而扶蘇,必須在上郡,等候詔書。派出去的信鴿未回,信使未返。如今洛陽邯鄲等地究竟如何,他並不知曉,蒙恬也不知曉。
他們猶如被困在這邊境荒漠,一旦斷糧,北戎來襲,連孟姜女的本事都無。至少,孟姜女還是古羌族之人,她懂泣鬼神保天下太平之法。而扶蘇他僅僅只是韓冰轉世的靈通而已。
扶蘇進了帳,閉上眸子,雙手後背,繼續在帳中漫無目的的走著。只見他深鎖眉頭,透過帳上的小窗戶,仰頭對著天上那東斜的皎月。
月光泛著冷色,灑在他菱角分明的臉龐。那高挺的鼻翼,讓他的側顏充滿了神秘色彩,勾人心魄。仿若一睜眼,就會讓所有見他的女子神魂顛倒。
“扶蘇哥哥,今兒是公元前210年的中秋之夜。”
圓月上慢慢浮現出一蒙著紅紗的少女來,只見薄紗後,她輕啟朱唇,繼續道:“扶蘇哥哥,大秦帝國命數已定,無挽回之餘地,另一個世界更需要你。陽滋只能救你這一次,因今夜也是我的大限之日。扶蘇哥哥,你願意同陽滋一起去另一個世界嗎?可也許我們永無交集,算是絕交。可也許我們會再次相遇。只是你本體前往,而陽滋卻得經過數次輪迴忘記你的模樣。若出了差錯,我們只能分別去往不同的世界,永生永世不能再見。可陽滋願用畢生聖靈來賭這一次。因我要你救我一次,我要你找回古蜀國斷代的真相。”
扶蘇並未見到月亮上的絕美少女,她鵝蛋形的臉龐,長髮齊腰,話語溫柔。古蜀聖女當真是人見猶憐,可她卻是被當作質子寄養在阿房宮中,遠離了古蜀國,唯一擁有的只是天生的聖靈。
一瞬之後,月亮表面蕩起漣漪,少女的臉龐消失,仿若並未出現過。
扶蘇打了個冷顫,忙睜開眼,看向月亮。那裡,還有著陽滋的影子,刺穿了他的心扉。
在這個世界,只有他能聽到陽滋的話語,方才的話語,他盡收耳底,卻不知要如何回應她的一片深情。一個轉世靈童,又哪裡有資格愛人,更何況是古蜀聖女。
“報,宮中來了急報!”賬外兵丁聲音洪亮,充滿了期盼——彷彿下一刻就能看到家鄉父老。
扶蘇忙撩起袍子,跨步坐上帥座。
只見一個宦官撩開帳門,另一宦官雙手捧著詔書碎步而入。
帳中的燭火因冷風而入,飄搖開來,照得帳中物件兒一會黑,一會兒亮。
“公子扶蘇,將軍蒙恬接旨!”
扶蘇望著宦官高高的帽子下,臉色漆黑,看不清究竟是宮中哪位傳旨人。可他看這架勢,也不像冒牌貨。畢竟那手中的聖旨和一布簾包裹的某物,像急了父王座駕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