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消停過。說海姆達爾不合群有點冤枉他,他其實很歡迎集體生活,整天熱熱鬧鬧連帶心情也跟著愉快,問題是左手邊的兄臺氣壓太低,弄得本想和海姆達爾也嘰喳一下的螞蚱沒等開口就臉色一變、嘴巴一閉、迅速轉頭——整個過程一氣呵成。
也就是說三十四個一年級學生裡,就他倆看起來最不合群。
至少我們倆該認識一下吧?海姆達爾略側過身看向沉默寡言兄臺,嘴角微揚,眼睛也跟著笑眯眯的,白嫩嫩的模樣十分討喜。海姆達爾的笑容很有感染力,不是那種為了誘人上鉤的下作魅惑,也不是牽強附會的應付招數,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真心實意的粹燦之色。他一旦笑起來,眼睛會顯得特別明亮,似有剔透的碎光在裡面晶晶瑩瑩地閃爍,蔚藍流銀星碎亮彩。明快、健康,朝氣蓬勃,使人眼前一亮。
有心之士可以去英國的對角巷或翻倒巷打聽一下,他這招笑臉攻擊可謂“一招鮮吃遍天”,上到七八十歲的耄耋,下至五六歲的頑童,沒有一個不被忽悠上的。有段時間甚至成了兩條街的金字招牌,有些客人上門光顧專程就為了看他衝自己笑。
海姆達爾也清楚自己的老底,平日裡不隨便顯山露水,又不是花痴,不可能逮誰都笑臉迎門。但今天不同。老兄,你千萬要給點面子啊,不然我這塊金字招牌就砸您手上了。如此想著,他伸出右手:“你好,我是海姆達爾?斯圖魯松。”
沉默寡言兄側頭看著他,眼神有點��耍�吹煤D反鋃�睦鋟⒚��σ獠畹憔徒┰諏成狹恕�
“布魯萊格。”沉默兄不愧是沉默兄,連報個大名都言簡意賅的。
海姆達爾都不好意思問人家,您這是姓還是名,還是說姓名全一樣?
沉默寡言兄吐出一串字母以後就不吱聲了,好似在等待,他一眨不眨地盯住海姆達爾,像要把他的笑臉剜出兩個窟窿似的。半分鐘以後,海姆達爾仍側著身,右手仍懸在那裡,笑臉依舊,他也在等待,如果說比耐性,他相信自己穩操勝券。
沉默寡言兄波瀾不驚的眼瞳裡閃過一絲異彩,如果海姆達爾解讀正確的話,這道光芒叫做“詫異”。正暗自納悶他為什麼要詫異,右手被握住了。那是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掌,手型優雅修長,略黑的膚色使它看起來溫暖有力。
“萊昂?布魯萊格。”
海姆達爾斂住笑容,默默點了點頭。兩人相互對視,對方的瞳孔內倒影著自己的身影,誰都沒有穿插冠冕堂皇的寒暄之詞,彼此都存著一絲試探。
“安靜————”中央講臺那方終於有了動靜。
兩個年輕人在那一瞬間都明白下面該做些什麼,交握的兩隻手上下微微一搖,然後同時鬆開。
此時站在中央講臺上維持秩序的是凶神惡煞般的約克教授,他是德姆斯特朗的變形術老師。海姆達爾沒上過他的課,卻已經久仰大名,而且在學校裡同他擦肩而過不止一次。一身黑漆漆的喪葬禮服長袍十年如一日,鷹鉤鼻凹眼窩,臉頰瘦長顴骨突出,豆點大的黑眼珠子像兩個黑洞洞的坑,毫無光彩卻令人毛骨悚然。據悉此人十分迂腐古板,性格乖戾,認準一個理就絕不鬆口,但凡他看不順眼的就會不顧體統、不顧場合破口大罵,甚至會直接動手。
無論是老師還是學生都不喜歡他。要不是三十年的教學經驗擺在那裡,德姆斯特朗不會姑息至今。總之是個非常沒有人緣的教授。
但是,吵吵嚷嚷的公眾場合一旦讓約克出來壓場面絕對事半功倍,德姆斯特朗真可謂物盡其用,一點資源都不浪費。
其他年級的學生自然清楚他的狠辣,全都聞聲而靜噤若寒蟬。惟有嘰嘰喳喳的一年級仍然不在狀態。
兩個陰森的小黑坑掃射過來的時候絕大多數螞蚱都低眉順眼地噤聲了,少數幾個仍在滔滔不絕大放厥詞的便提前上了他們本學年第一堂變形課。
約克讓他們成了兔子。
試想,一群活生生的人突然變成一群灰色的兔子,這場面該有多麼的驚人。不是一個,而是一群啊。海姆達爾對約克高超嫻熟的變形術操控能力倍感嘆服,同時又對他過人的眼力和賞罰分明的態度表示了敬佩。眼下的一年級席位上,除了海姆達爾和萊昂還是人類,其他都變成了草食性脊椎哺乳動物。也就是說他倆正坐在一群兔子中間。
禮堂大約沉寂了幾秒鐘。
幾秒種後,後方的高年級席位上驟然爆出了一陣鬨笑,然後戛然而止,誰都不願承受下一波變形術的折騰,約克的警告眼神毒辣刁鑽。
海姆達爾嘴角直抽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