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正和回過身,冷冷地說:“清醒了?”
瞿康雲臉色通紅,看不出是氣的還是凍的:“去我府裡,敢不敢?”
“不敢。”沈正和不假思索。
瞿康雲鼻孔朝天:“還有你沈正和不敢的事?”
沈正和道:“我怕鬼。”
瞿康雲道:“我家哪來的……”他猛然想起沈正和曾經說過他家是鬼屋,臉色有越來越紅的趨勢。
沈正和道:“前面有家酒樓,我們去那裡坐坐。”
“酒樓人多嘴雜。”
“我包下來了。”
瞿康雲有些不服氣:“你篤定我會跟你去?”
沈正和埋頭往前走,淡然道:“我只是想安安生生地吃一碗飯。”
安安生生地吃一碗飯。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竟讓瞿康雲安靜下來。
因為他也記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多久沒有吃過一碗安生飯了。
或許是酒樓的飯菜真的不錯,又或者,瞿康雲真的太想再吃一碗安生飯,所以,他吃了一碗又要了一碗。
沈正和放下筷子,用茶水漱口,慢條斯理地說:“你投靠了隆王?”
瞿康雲咳嗽一聲,飯噎在喉嚨裡不上不下。好在瞿府的侍衛怕自家大人又被欺負,不敢遠離,及時上前幫忙,才將那口飯拍了出來。瞿康雲揮手叫人退下,無奈地看著沈正和:“你不是說吃一頓安生飯嗎?不能等我吃完再提?”
沈正和道:“我說吃一碗,你已經吃了一碗了。”
“……多吃你一碗飯你還計較?沈匡國,你也太小氣了吧!”
沈正和道:“我還有事,不能留太久。”
瞿康雲舀了碗湯,氣定神閒地喝著:“又擔心你的兩個學生?”
沈正和道:“擔心一個。”
瞿康雲道:“說句不中聽的。方橫斜在西南隻手遮天,你既然敢將人送進去,就要做好收屍的準備。”
沈正和低頭喝茶。
瞿康雲抬起眼皮,瞄了他一眼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沈正和放下茶杯:“什麼?”
“少裝糊塗。”
“你和隆王?”
“我和隆王清清白白,不知你從哪裡聽來的混賬訊息。我只是想問清楚,誰在暗地裡中傷我!”
沈正和緩緩道:“現在不承認沒關係,總有身懷六甲的時候。”
瞿康雲黑臉。
沈正和道:“信王之亂猶在眼前,皇上最忌諱的就是臣子結交各王,這是逆鱗,一觸即死。你想死,直接淹死在自家的花池子裡,還能做個花泥,何必兜兜轉轉地拉個人當墊背?再說你和隆王都不是玉樹臨風的人物,你拉他下水,一個老頭子加一個醜胖子,後世議論起來,他是昏庸的笨蛋王,你是諂媚的老佞幸。得了這樣的虛名,難道就能流芳後世?”
瞿康雲甩袖要走。
沈正和又道:“你若是想幫方橫斜,直接揹著荊棘去天機府門口跪個三天三夜,簡單輕鬆,還不連累旁人。”
瞿康雲一掌拍在桌子上。他是個怕痛的人,平常不做這般自虐的事,今日這樣,顯然是怒極了。“沈正和,難道你還看不出來,江山已經到了向後再看三十年的地步了嗎?”
沈正和端茶的手微微一頓。
瞿康雲道:“皇上多久上一次朝?每次上朝是什麼模樣?他為何不動方橫斜?為何對你我進諫加緊各州府監管,令各州官上京述職之事遲遲不準?難道你看不到嗎?皇上早已經有心無力了!他的身體和神智……還不知道能撐多久。”
沈正和麵色一緊。
瞿康雲壓低聲音道:“萬一,若是有個萬一……南有南疆王,西北有西北王,還有各個領兵在外的將軍,他們之中誰忠誰奸,誰會亂誰會平亂,誰能用誰不能用。”他頓住,用極輕、極沉、極鎮定的語氣問,“誰穩定江山大局,你心中有數嗎?”
沈正和道:“還不到那個時候。”
瞿康雲道:“那你說什麼時候是時候?難道要等皇上頒佈你的《帝律》嗎?”
沈正和麵色不動,握著茶杯的手卻緊了緊。
瞿康雲道:“我知道《帝律》是慕憲臨死前的遺願,你和慕枕流都很想將他完成。但慕枕流是個年輕人,正是有抱負有理想的時候,他幼稚可笑我能理解。可是你,沈正和,你當了多少年的官,吃了多少年的米。難道還相信這世上會有約束帝王的律法嗎?縱然有,誰該執行?誰能執行?誰敢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