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不近情理。
於是他找了刑房來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回大老爺的話,這個何秀才有痰症;那天洞房花燭,大概高興過度,又多喝下幾杯酒,犯了痰症,所以投河死了。”
“屍首呢?”池大老爺問,“河又不是海,還會漂走嗎?”
“大老爺!”書辦揚著臉說,“苦主不追,何必麻煩?”
看樣子竟是出言恫嚇,池大老爺是何等樣人?哪能吃他這一套;當即沉著臉說道:“你寫個稟帖來,說苦主不追,我就可以不問;我拿你的稟帖附案,也好有個交代。”
刑房書辦大駭。原當這位大老爺不過聰明而已,誰知竟是老公事,真正有眼不識泰山。當時知趣,換了副神態,齊肩彎腰,陪著笑說:“大老爺真是在說笑了!書辦哪敢拿大老爺的主意;說案子可以不問。”
“既然你也知道不能不問,那就下去預備,提苦主、證人,明天一早到堂。”
書辦應諾著,連夜傳知。第二天上午,池大老爺坐堂,先提證人張仲義,細問當時的情形,與原供無異,便先吩咐退下;接著再提苦主。
苦主上堂,眼睛一亮。池大老爺平生從未見過這樣的絕色;心裡立刻浮起一陣疑雲,再細看採春時,疑雲更重——他不是那些書呆子縣官;採春眉梢眼角間無意流露的春色,瞞不過他那一雙見多識廣的眼睛。
再看她母親,也是一臉精明,越發覺得其中必有蹊蹺;因而問話也就不同,不問當時洞房花燭的突變,卻問她的家境。
採春的母親孃家姓張,夫家姓林;池大老爺問道:“林張氏,你女婿投河身死以後,家裡如何度日?”
“小婦人家原有幾畝薄田,勉強可以過日子。”
“當初你招贅何秀才,是為了老年有靠,是不是?”
“是!”
“如今你女婿死了,”池大老爺問道,“那又靠什麼人?”
“一無倚靠,只有靠自己。”
“為啥不再招贅一個?”他大老爺說,“我看你女兒年紀也還輕;況且雖拜了堂,未曾回房,依舊是小姐的身份。”
林張氏不防池大老爺不問案情,倒關心她女兒的終身,一時竟無從回答,期期艾文地答道:“倒不曾想到。”
“你雖不曾想到,人家看你女兒這份人才,總也有來求親的?”
這一次林張氏答得很快:“沒有!”她又加了一句:“從沒有。”
池大老爺不再問下去了,“你倒說,”他這才問到案情,“你女婿是不是有痰症?”
“人家都這樣說。小婦人事先不知道;若是知道,也決不肯將女兒配給他了。”
“是從小許配?”
“是”
“既是從小許配,平日總有往來;就不往來,總也通通訊息,豈有不知道何秀才有痰症的道理。”
“實在不知道。”
“喔!”池大老爺又問:“你女婿投了河,屍首打撈過沒有?”
“怎麼沒有打撈?一連撈了三天,什麼都沒有撈著。”
沒有撈著就是沒有撈著,說“什麼都沒有撈著”倒提醒了池大老爺,“投水的人,總有鞋子、帽子,或者隨身攜帶的荷包、毛巾之類的小東西失落,”他提高了聲音問:“難道這些東西一件都沒有?”
“沒有。”
“這不奇怪嗎?林張氏,我問你;這是什麼道理,你想過沒有?”
“想過啊!小婦人跟我這個女兒;怎麼樣想也想不透其中的道理。”
“這倒真是奇事!莫非不曾投河?”
“是投了河的。”林張氏很快介面,“小婦人女婿的朋友親眼看到的。”
“喔,就是那個張仲義。”
“是!”
“你原來告過張仲義謀害你的女婿?”
“是的。”林張氏答道,“那是小婦人一時著急,冤枉了好人。”
問到這裡,池大老爺心裡有數,這件案子這樣(奇qIsuu。cOm書)子問是問不出究竟來的;目前先要放鬆一步,才好辦事,因而喊道:“書辦!”
刑房書辦在堂上伺候,聽得呼喚,當即閃了出來,直趨公案旁邊,彎下腰湊到縣官左右,怕他有什麼不便讓堂下聽見的話要問。
池大老爺卻是有心要讓堂下聽見,提高了聲音說:“何秀才一時犯了痰症,投河身死,既有見證,自然不假。不過屍首無著,不能結案。我倒問你,叫苦主與見證,具一張甘結,敘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