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銳一頓,登時明白他心中所懼怕的部分,忙蹲了下來,抱住他的腰,柔聲撫慰道:“墨存,墨存,看你想到哪去了。我自然首要是愛你啊,我若不愛你,哪怕你本事再大,才學再好,又怎會千方百計待你好,小心翼翼地捧著你,放在心底惜你疼你?你以為我沈慕銳是那起能委屈自己之人?我若不是對你一見傾心,又怎會三番兩次,為了你,連命也不要?看你有難,恨不得以身代之?”
蕭墨存心裡一軟,想起烈火中,深崖下,這人眼中的情真意切,兩人相處甚久,那一路呵護,耳鬢廝磨,親密默契,確不是能假裝得出來。
“朝廷紛爭已令我身心疲憊不堪,我不想再扮演助人建功立業的棋子,我只想試驗些桑榆稻田之類的小事,你,你可會怪我?”
沈慕銳一愣,隨即寵溺一笑,擁住他,道:“罷了罷了,你若不想幫我,就不幫吧。我寧願你在身邊,想笑就笑,想玩就玩,被我寵著護著,也不願你有這等苦惱神色。只是,總壇,你還需跟我回去。你畢竟是我的愛人,若連我所住何地,所作何事都不知曉,說出去,別人可不是罵你,是要罵我沈慕銳多疑小氣。況且,我如連總壇都不讓你涉足,日後你與我那些死腦筋的屬下相處,恐怕要被無知小人嗤笑我待你未必真心。還是跟我去吧,好不好?”
蕭墨存把頭埋在他懷裡,遲疑著,緩緩點了點頭。
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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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湖是片無邊無際的大型淡水湖,湖上大小島嶼上百處,島嶼與島嶼之間,遍是一人高的蘆葦蕩,水路曲折,暗礁湧流甚多,行舟於此,便是生於斯長於斯的尋常漁家,也得小心翼翼,打漁也只在固定水域,若非必要,斷不肯貿貿然遠行。
每一處水域均有屬於自己的傳說,置身其中,蘆葦窈窕,水波盪漾,風聲水聲之間,幾成耳語,似在訴裡無盡的故事。若不是有人指引,蕭墨存也沒有想到,天啟朝大名鼎鼎的凌天盟總壇,朝廷欲滅之而後快的神秘地點,竟然就隱身在上百座大小島嶼中之其一。湖內水域狹小,大船所不能行,他坐的是瓜皮小船,也不入倉,只在床頭處貼船沿而坐。這一天,蕭墨存穿的是尋常月白色夾襖,外罩連帽青緞斗篷,只在腰間別烏絲絛碧玉扣,略有些富貴氣。一上小舟,則唯恐風大受涼,被沈慕銳責令將斗篷帽子帶上,一張臉登時藏在帽子裡面,遠遠看過去,只當是尋常來桂湖賞景作對的青年書生。
只有蕭墨存知道,自己所坐的扁舟,一點也不尋常,造型輕巧不說,在水中傳說轉向都分外靈活。他前世曾經著迷於收藏中國古代的“外銷瓷”,順帶對運送陶瓷的古代船隻有所瞭解,知道在造船技術上,要做到一個小船破水沉穩,方向運轉自如,需要個相當複雜的工藝過程。他格外留意掌舵划船的兩名漢子,一前一後,合作默契。兩人均作漁民打扮,膚色是長年曝曬的古銅色,外露的胳膊和腿健壯得如同鐵鑄一般,此地民風淳樸,這兩人臉上均帶著憨厚的表情,見到自己朝他們點頭致謝,一張黑黝黝的竟羞怯地顯出兩坨酡紅來。
漿入水中,其聲幽婉動聽,水面透亮,底下長長的水草清晰可見。蕭墨存只覺天地悠遠,思緒飄渺,手中握著沈慕銳溫熱的掌心,背後靠著那人寬闊的胸膛,彷彿洪荒亙古,只有此人長隨長伴,一時竟有些感慨萬千。正在此時,忽聞蘆葦蕩深處,遠遠飄來一陣女人委婉細膩的歌聲,透著水汽,分外綿軟動聽。蕭墨存仔細聆聽,辨出她唱的是:
“桂湖魚那個飛又跳,網啊來了抬,
拔根的蘆柴花花,姑娘啊那個愛。
情姐姐那個漂漂呦,歌聲那個脆,情郎那個送姐啊把謎猜。”
種質樸的情感,直白的表露,於平常接觸的繁文縟節大相徑庭,加之女聲溫柔輕靈,蕭墨存大感新鮮。他聽著聽著,不覺手打節拍,微笑起來。沈慕銳瞧著他賞心悅目的笑臉,不覺也心情大好,摟緊他的肩膀,低聲問:“好聽吧?我也會唱,想聽我唱不?”
蕭墨存驚喜地抬頭看他,問:“你也會唱?”
“那當然了,我在此生活十餘年,怎會不懂唱這裡的歌?”沈慕銳微笑著,揶揄道:“只不知小的唱好了,公子爺如何打賞啊?”
蕭墨存屈指彈他腦門一下,笑道:“我賞你這個呢,快唱。”
沈慕銳呵呵低笑,抓住他的手,湊過去吻了一下,才清清嗓子,張口唱道:
“叫啊我這麼裡唱,我啊就來唱,
拔根的蘆柴花花,清香那個玫瑰玉蘭花兒開。
蝴蝶那個戀花啊牽你那個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