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有眼無珠。真是這種狀況,咱們趁早關門大吉;隨便從九爺鋪子里拉一個打雜的來;也強過你們千百倍。”
那些人見我動了怒,大多露出惶恐神情,“奴才們不才,實在是能力有限!”
我緩緩摩挲扶手上的雕花紋理,不冷不熱的道;“這句話聽起來倒像實話;你們年紀都不小了,帶孫子遛彎是比干這個合適。”
如此一來沒人敢爭辯了;尤其是芝嬸兒,難為她那麼健碩的身板兒,居然透出弱柳氣質。他們求救的目光齊刷刷落在那拉氏身上,那拉氏只管專心致志的端起茶盞,用杯蓋來回撇水面浮沫。約摸那杯茶涼透了,她才故作驚訝的抬起頭,“咦,你們都看著我幹嘛,餐館的事兒是蘭主子在負責,她不是不近人情的人,你們有什麼苦衷只管明說,她會體諒你們的。”
聽那拉氏如是說,他們終於洩氣的耷下了腦袋。
“罷了,料想今兒個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我捋了捋左腕的鐲子,抬頭道,“爾雀,把前兒謄抄的示例紙分發給每位店長,讓他們按這格式逐條寫詳盡了,明兒交過來,其餘沒問的無需提了。我身子骨不好,廢話聽多了頭疼得緊,再說諸位都是一店之長,總得給大夥兒留點體面。”
“蘭主子……”芝嬸兒鼓起勇氣上前一步,捏著那張紙揚了揚,滿臉緋紅的張口道,“奴婢不識字,看不懂這上面的意思。”
“哦,這倒是我考慮不周了。”我抬了抬下巴,食指中指交錯敲擊桌面,“其餘人呢,還有誰不識字?”
“小的慚愧,沒讀過什麼書,不太會識文斷字。”另一個四十多歲的虯髯男子站了出來。
我看他聲音洪亮,口中雖如是說但實無愧疚之色,遂仔細打量了他幾眼。這人面生得緊,一看就是憨直的粗人,不像其他人面善心刁。我託著下巴饒有趣味的問,“你且說說,你有何過人之處,十三爺為何要選你當店長?”
“俺烙餅速度快!”提到這個他十分自信,嘴角勾起一絲弧度,說話聲音更大了,“俺本來在城門口挑擔賣煎餅果子,十三爺巡城時瞅見俺手藝,就把俺招攬來了。”
他話一出口周圍的人紛紛掩口,我想笑又不敢笑,心道這胤祥也太吊兒郎當了!礙於這種場合,我不能宣之於口,只得清清嗓子扮嚴肅,“你也挺本事的,賣煎餅果子的小販滿大街都是,難為十三爺看得起你!咱們這些店長都是家生奴才,不說才華橫溢總識得幾個字,我不是故意看低你,某些方面總是欠缺了一些。”
“那可不!原先我以為當店長就是收收錢,再兼賣點旁的東西,就一口答應了。”他難為情的抓抓腦袋,“別看我烙餅在行,一盞茶功夫就能烙它個十七八張,可這店長實在是當得難受。除了選單上那幾個字,其餘大多我都不認識,更別提進貨缺損消耗週轉那些了,根本就是兩眼一抹黑。如果不是賬房的黃先生肯盡心幫我,我早同十三爺請辭了。”
“噢,看來你時時刻刻都挺走運的嘛。”我心中已有幾分瞭然,掃了他背後的賬房先生一眼,“八斤半,你把他們分鋪的賬本取來仔細瞧瞧,這位黃先生如此古道熱腸,想必本職工作一定做得更到位了。有這樣勞心勞力的員工是我們的福氣,當賞則賞可別埋沒了人才。”
咋聽我這麼說,那黃先生臉上的肌肉微微抖了抖,隨即恢復鎮定。賬冊由八斤半接去驗看,我轉而把剛才的問題重問了芝嬸兒一遍,她只面無血色嚅囁著說不出所以然來。我正想借機立威,那拉氏卻插話進來,“芝嬸兒的二姐是十三阿哥的乳母,她大兒子又在宮裡當御廚,所以十三爺才如此信任她。”
我納悶,那拉氏不是說她不插手的麼!我剛準備給她個面子放水,卻見她悄悄衝我擠擠眉。我瞬間明瞭了她的心意,低嗤一聲道,“噢,原來是體面些的奴才,難怪行事如此超然了,撂下鋪子的生意不管,跟家裡人跑去別的地方鬧事,當真很有體統,很有風範!”
芝嬸兒爭辯道,“蘭主子,你誤會了!那天原本該我輪休,並不曾撂下鋪子生意不管。”
我憎惡的擠擠眉,“敢情是我冤枉你了,對吧?”
芝嬸兒一臉委屈,“奴才適才說的的確是實話吶。”
“好,你說是輪休……”我斜睨她一眼,勾了勾食指,“我倒忘了這一茬兒,把你們店鋪的考勤表拿來我瞧瞧。”
芝嬸兒馬上推脫,“奴才走得匆忙,不曾一併攜來,可否明日再與主子過目?”
“不用,派人取來就是。”我胸有成竹的利落道,“事關你清白,自是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