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咯登”一聲,容櫻這種目光對他而言,印象太深刻了。
四十五年前的那個夜晚,容櫻與他密謀對付幽無尊時,他在她的眼中便看到了這樣的光芒。
在她逐出牧野靜風的祖母——牧野笛之母時,他在她的眼中也看到了這種光芒。
但他卻只有恭敬地道:“宮主息怒……”
容櫻正視著他,道:“枯老,你可知幽無尊當初如何待我?他假意傳我‘風魔訣’,其實傳給我的‘風魔訣’有所殘缺,根本無法將‘風魔訣’的絕世威力發揮至極限!”
說到這兒,她的呼吸略顯急促,臉色更為蒼白,半晌方又道:“他如此老奸……巨滑,始終……沒有完全信任我。”她說得極為緩慢,緩慢得讓人吃驚。
枯智忽然道:“宮主,你……是否受傷了?”
容櫻身軀微微一震,立即斷然否認道:“沒有。”隨後面無表情地道:“枯老此言何意?”
枯智道:“屬下只是聽宮主說習練的‘風魔訣’有所殘缺,方斗膽相問。因為越是玄奧莫測的武功,就越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差錯。”
容櫻目光一閃,道:“枯老果然獨具匠心,所知甚多。”
枯智忙道:“不敢,屬下知道宮主智謀絕世,任何人都不能與宮主相比,所以屬下也就不怕在宮主面前露拙了。”
容櫻將枯智的言行神情前前後後迅速回憶了一遍,當下道:“我要在天符樓三樓獨處一日,試著將‘風魔訣’殘缺之處彌補起來。你要讓人好生守護,宮中事務,就由你及兩位宗主暫且代為處理即可。”
枯智心中略感有些意外,卻仍是不假思索地道:“屬下謹遵宮主令諭!”
容櫻點了點頭,轉過身向外走去。
枯智臉上出現了複雜莫測的神情。
容櫻離去之後,他在一隻蒲團上盤膝而坐,雙目微閉,雙手交疊於膝上,似乎已無思無慮,如老僧入定。
多少年來,他就在這種靜坐中度過,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彷彿這就是他永恆的生存方式。
一個能在這種獨自靜坐中度過如此長的歲月之人,一定是一個極有耐心的人。
事實上,枯智的確是一個有著驚人耐心的人,他深深地知道,在這種無聲的日子中,其實暗藏著一個驚人的秘密。
儘管他在風宮玄流的地位極高,但尋常玄流屬眾與他謀面的機會卻極少。
也許,孤寂是世間最可怕、最難以忍受的,因為它吞噬的不是人的血肉軀體,而是人的靈魂。而在漫長的孤寂中生活過的人,必然有著超越常人的敏感。
因為,他更多地是用心去感知外界的一切,而非聆聽。
看似沉寂如石的枯智此刻心中卻是思緒萬千,一個個念頭閃過他的心間。
“她究竟有沒有受傷?”
“為何幽蝕下落不明,她卻如若無事?”
“在海面與她一戰的人,究竟是何方高手?”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哨然滑過,在這間地下室中並不能看到外面的天空,但枯智卻能憑著不可思議的直覺,感覺到黃昏的降臨。也許這與他數十年如一日地靜坐於地下室中不無關係。
過了一陣子,屋內漸漸變得昏暗了。也就在這時,有短促而尖銳的鳥鳴聲傳入室中,枯智雙目倏睜,他的眼睛在一片昏暗中熠熠生輝。
他站起身來,在光線黯淡的地下室中默立了片刻後,毅然走出了地下室。護守天符樓的精銳好手齊向枯智施禮,枯智只是微微頷首,其中一人在他身後恭聲道:“枯老,是否需要人隨行?”
枯智道:“不必了,宮主在天符樓靜休,你們要好生守護,不可讓宮主受到絲毫驚擾。”
那人恭然應“是”,隨即重新隱入天符樓陰暗不顯眼的角落裡。
枯智離開天符樓後,朝歸斷島西向而行。斷歸島西向設有“觀天台”,“觀天台”在西方一開闊處,仰望星空,一覽無遺。枯智除了在天符樓地下室靜坐外,偶爾也會在“觀天台”觀摩天象。正因為枯智慧洞悉天象玄機,所以他在風宮玄流中有著不可替代的地位與作用。
也許是因為白天孤絕無相驚擾後,斷歸島的防衛力量大概已集中於島嶼四周,在斷歸島核心地帶反而防務疏鬆,一路上,枯智並未遇到多少玄流弟子。
夜空中,那短促而尖銳的鳥鳴聲又響了起來,此刻枯智正穿行在一片高大茂盛的松林之中,他忽然停下了腳步,靜靜立於林間,屏息凝氣,剎那間,靈臺一片清靈,周遭一切聲音都清晰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