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望地看著肉鋪。一個多月沒見葷腥,買活軍進城之後最肅殺的那段時間已過去,如今開始修路,又要造這造那,大家現在敢掏出錢割點肉——一旦有這念頭,便怕買不上,太陽還沒出來,聽到豬叫就準備著來肉鋪。
肉鋪上斜吊著、堆著許多肉,長富估量著說,“半扇豬都在這裡了吧?買活軍的豬實在肥。”
於縣令嗯了一聲,在人群裡看到金家的下人已在排隊,而且位次很前,便轉頭對長富講,“快回家給太太報信,晚了怕買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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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扇豬在肉案上垛著,剩餘半扇在鍋子裡煮著,於縣令到縣衙的時候謝雙瑤叉著手正看人在院子裡煮白肉,大鍋裡放了一個竹屜,幾塊石頭洗得乾乾淨淨,放在竹屜裡壓著鍋,南方的白肉是這樣煮的,鍋裡要放個東西壓一下。
淡白色的肉湯沸騰著從竹格子裡冒出來,散發出濃郁的肉香味。於縣令昨夜見了葷,今早還吃了早飯,但喉頭依舊動了一下,“謝姑娘。”
謝雙瑤對他抱怨說,“臨城縣都沒個大灶!只好在院子裡現壘一個,城裡人難道不請客辦酒席嗎?”
於縣令賠笑,“也辦,都是小鍋菜,細席。”
謝雙瑤問,“那些兵怎麼辦,幾十口人,居然也沒個大灶,不搞食堂。”
這就是馬百戶的事了,馬百戶剛好擦著汗小跑進院子,太陽快出來,天氣已漸漸熱起來了,馬百戶又很愛出汗,“謝姑娘!於老爺!”他嘴裡已換了稱呼。
於縣令既喜歡這樣又不喜歡這樣,但無論如何,這事實都不容改變,他已不再是縣令,失陷在買活軍的地盤裡,還要為一家人找到活路,至少是找到飯轍。“馬老爺,馬老爺今日起晚了。”
“剛從城門回來。”馬百戶卻不是起晚了,而是先去辦了事。“路已開始修了。”
“那正好,做兩個時辰,回來吃午飯,白肉也涼了。”
謝雙瑤帶他們一起又往城外走,於縣令一個多月以來第一次出城門,恍然若隔世,抬手略遮著太陽,望著城外景象,“這,這是在做什麼?”
馬百戶手底下那批兵丁都赤著上身,褲腳高高挽起,一個個熟門熟路地做活,有人擔水往桶子裡倒去,又加入許多灰色粉末,另一桶是已經攪和好了,深灰色的溼泥,另一批人把溼泥填到夯土路上——路已被挖出一條長坑,正好能容納一個木框子,眾人將溼泥填入抹平,過一會溼泥稍幹了,取出木框子又往下一段填去。
“修路!”馬百戶說,“彬山都用這樣的路,比黃土路要好得多,又便宜,這叫水泥路!”
於縣令驚異地望著他,馬百戶說了實話,“兒郎們討賊……不不,兒郎們從前常常在彬山做這樣的活計。”
謝雙瑤看起來並不介意自己被‘討賊’,反而笑著說,“你們那不叫討賊,叫扶貧下鄉,至少給我們修了五十里路。”
原來早是熟手了,難怪這般麻利,想來過去幾年都是這般,拿著朝廷的俸祿給反賊修路!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於縣令不免瞪了馬百戶一眼,馬百戶訕訕地笑著,謝雙瑤打圓場說,“現在都是一家人了,以前的事不必計較太多。”
又問於縣令,“以前修整一里道路要多久?”
於縣令打點精神說,“若是三十個工,一里路要五天,縣裡是按這個來徵徭役。”
也因此,很少有人在夏天修路,都是冬日農閒了來辦。謝雙瑤說,“確實,土路是很不好修的,我聽說富裕地方拌灰漿來修路——”
於縣令搖頭說,“謝姑娘玩笑了,哪裡就這麼富裕了,灰漿都是用來澆城牆、修河工的。連京城都是炒土夯路,南城區那是王公大臣住的地方,才給鋪了青石。”
灰漿是用石灰、黃泥、河沙還有糯米漿拌成的,堤壩、城牆才能用灰漿抹面,那也是太平年歲才能辦的事情了,現在國朝已無力維護河工,最多隻緊著漕運疏浚。不過就是修土路也很麻煩,尤其是在南邊,土要炒過,否則第二年就有蟲爬草長,即使如此,到了雨季路也常常被泡爛,車馬陷在泥坑裡非常棘手。
於縣令算是難得通曉庶務的進士官,仔細給謝雙瑤講了修土路的人工,謝雙瑤聽了說,“是難,修水泥路要快許多。尤其是原有的夯土路會更容易,五六個工,第一日框好路基,第二日拌水泥,這些天沒下雨,水泥乾透了就可以修下一段,三十個工可以分成五組,兩三日修一里問題不大。”
這就已經快了幾倍出去了,馬百戶在謝雙瑤身邊在行地講,“天氣還是熱,到秋天五日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