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呢?我在重新整理系統。你看,時間和空間,它們是僅有的兩種可能。目前的系統是根據地理編排的,空間上的。現在我想把所有東西掉個個,按照時間順序來排列。這樣更好些,很遺憾我沒有早點想到。所以需要搬一些重東西,靠我一個人搬不動,我需要找個幫手。那如果我願意做你的幫手,什麼時候可以開始?你想的話現在就可以。讓我把褲子紐扣繫上,我和你一起走過去,你再決定幹還是不幹。
txt小說上傳分享
《神諭之夜》6(1)
寫到這裡我停下來吃了點東西(幾片餅乾和一聽沙丁魚罐頭),用兩杯水送下簡單的食物。時針指向五點,儘管格蕾絲說她六點或者六點半就回來,但我還想在她回來之前再擠一點時間給藍色筆記本,儘量寫到最後一分鐘。在穿過客廳回書房的道上,我拐進廁所撒了泡尿,然後在臉上潑了點水,感覺精神充沛,只待重新埋頭於故事之中。可我剛從洗手間出來,房門開了,格蕾絲走了進來,臉色慘白,神情疲憊。她的表妹莉莉應該和她一起回布魯克林的(和我們一起吃晚飯,在客廳的摺疊沙發上睡一夜,然後一早去紐黑文,她在耶魯讀建築系二年級),但現在格蕾絲獨自一人,我還沒來得及問她怎麼回事,只見她勉強地朝我笑了笑,便疾步掠過客廳,猛地左拐,衝進了洗手間。一進門她就跪倒在地上,對著馬桶拼命嘔吐。一陣洶湧過後,我扶著她走進臥室。她看上去面無血色,我右手摟著她的肩,左手託著她的腰,能感覺到她的身體在不住地顫抖,像有一股微弱的電流穿過。也許是昨晚的中國餐。她說。但我告訴她我覺得不像,因為我也和她吃了一樣的菜,胃卻沒事。你大概是病了。我說。嗯,格蕾絲答道,你可能說得對,一定是某種蟲子。我們都借用這樣的小字眼來描述在城市裡飄來飄去、侵蝕人們的血液和內臟卻又看不見摸不著的病菌。她任憑擺佈地讓我幫她脫去衣服放到床上,口裡還在說,可我從來不生病的。我摸了摸她的額頭,既不燙也不涼,然後我從床頭櫃的抽屜裡翻出體溫計插在她嘴裡,體溫也顯示正常。應該沒事,我說,好好睡一覺,早晨起來可能就好了。格蕾絲說道,我一定得好。明天早上還有個重要的會議,我不能不參加。我為她泡了一杯淡茶,又烤了一片面包,陪在她床邊坐了一個多小時。她頭一次覺得噁心是在大都會藝術館裡,表妹莉莉扶著她奔到洗手間,過後莉莉送她上了計程車。格蕾絲啜了幾口茶,又覺得陣陣反胃,還不到十五分鐘她再一次衝進廁所。第二輪衝擊之後,她開始慢慢平緩下來,又過了三四十分鐘,這才放鬆地睡去。這段時間裡,我用手撫著她的頭,我們說會話,靜默一會兒,然後又開始說一會兒,如此直到她睡著。我告訴她,扮護士的感覺真不錯,哪怕就幾個小時。那種格局持續太久了,我都想不到家裡除了我還能有其他病人。“你不明白,”格蕾絲說,“我是遭昨晚的報應。”“報應?你說什麼?”“在計程車裡朝你兇巴巴的,像個悍婦。”“你沒有。就算有,我也相信上帝不會用胃疼來懲罰人。”格蕾絲閉上眼睛笑了笑。“你一直都愛我,是嗎,希德尼?”“從我見到你的第一眼起。”“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嫁給你嗎?”
“不知道。我從沒有勇氣問。”“因為我知道你永遠不會讓我失望。”“你看錯人了,格蕾絲。我已經讓你失望差不多一年了。我先是病倒拖累你,而後欠下醫院九百份醫藥帳單。要不是你工作,我們早就流落街頭了。是你一直在挑重擔,特貝茲小姐,我是靠你活下來的。”“我不是在說錢。”“我知道你不是。可不管怎麼說對你都不公平。”“我是欠你的,希德。你不知道,你永遠都不會知道。只要你不對我失望,什麼困難我都經受得住。”“我不明白。”“你不必明白。一直愛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這是我們在過去十八個小時裡又一段讓人迷惑不解的對話。格蕾絲再次暗示了某件她不想明說的事情,某種困擾一直在追問她的良心,可這卻讓我完全摸不著頭腦,只能獨自思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儘管如此,那晚她還是那麼溫柔,那麼樂意讓我稍稍服侍,那麼高興讓我坐在床邊陪她。畢竟我們已經一起度過了過去一年的風風雨雨,在我病中她表現出的堅定和沉著似乎不可能會做什麼讓我失望的事。就算她真的做了,我的痴情也會令我毫不在乎。今生今世我都願意和她在一起,就算她偶有閃失或者做了什麼難以啟齒的事情,對於一輩子的婚姻來說又算得了什麼?我不是來評判她的。我是她的丈夫,又不是道德法庭的檢察官,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應該站在她的一邊。“一直愛我”。就是這句簡單的指引,除非將來她改口,否則我就將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