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瞥見了輕盈而快速的動作——是一隻長腳蜘蛛,爬過一部古老而美麗的梳妝檯面;梳妝檯的鏡子被覆了一條絲巾。
在這古董梳妝檯上,放了許多瓶瓶罐罐、梳子和撲面粉。哈克站在一側,摸著這些東西。他注意到自己的手指在顫抖。是的,這裡曾是婦女的居室……他幾乎感覺她們依然在此徘徊不去。
有一個香水瓶在夢幻般的月光映照下,格外顯得可愛精巧,使哈克忍不住再摸它一下,以確定它是真實的。他輕輕地將那瓶子自它歇息的塵埃中舉起,不加思索地拉開瓶塞,立刻聞到了一股幽香。他雖分辨不出那香味,卻覺得有些心蕩神馳。有一剎那,他好像清楚地看到了一滴香水,但那香水立即便消失在空中。
連他周圍的空氣也似乎在跳動。他又放下了香水瓶。
他好似在夢境中般,轉離那梳妝檯,面對著絲綢的床幔和堆高的枕頭。乍看之下,他以為那是躺椅,再仔細一看,才發現是一張大床,邀請似的展開在他身前。
哈克注意到他手上的油燈已熄滅了,也無暇細想,便將燈放到地板上。他的雙腿突然感到很疲累,便在床緣坐了下來。他又一次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氣,和先前一樣的,甜美地環繞在他四周,甚至比剛才還要輕忽繚繞。
真的,他的四肢在受到長期懼怕的壓力之後已感到十分倦怠。在這個房間裡,這張床上,似乎這些畏懼都可以遺忘。只要他能歇息……床的柔軟和絲幔都在邀他躺下。它們似在波動,緊緊地、適切地包裡著他。
哈克進入瞭如夢境般的狀態,他毫不驚訝的發現自己已不再是單獨一人。住在這房裡的美女們現在都和他在一起——而且他覺得好像已經很久了。
她們三個人都正值妙齡,由衣著和儀態看來都是名媛淑女,其中兩人有吉卜賽人一般的黑髮,黑眼明亮銳利,在淡黃月光的襯托下幾近於紅色——他更注意到其中一人的頭髮中有幾條活生生的蛇,但只覺有趣,絲毫不感到懼怕。三個女子都有珠貝般的牙齒,豐厚性感的唇如紅寶石般誘人。
第三個女子,哈克認為是最年輕的,面板雪白,有一頭波浪般起伏的金髮,和淡藍寶石般的眼眸。
哈克看著躺在她自己床上的這個女人——他知道這一定是她的床——覺得他以前就看過這張臉,與某種夢幻的懼怕有所關連,但此刻他卻想不起是在何處又是如何見過她的。
目光雖自這三個女人的背後照進來,她們的身軀卻未在地上投射出任何黑影。現在哈克更看清了披洩在她們身上的並不比月光稍多,只有月光和最薄的薄紗而已……她們三人彼此低語了幾句,然後便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可是也很淒厲,淒厲得不似人類所能發出的聲音。哈克覺得那很像一個人用手不停地敲打玻璃酒杯緣的音樂聲,既甜美又刺耳。
那個金髮白膚的女子直視哈克,嬌媚地搖頭擺臀,而另外兩個女人似乎在鼓勵著她。
其中一位黑髮女子,年紀似比其它二人稍長,說話聲與她們的甜蜜笑聲有相同的本質。
“快去呀!”她催促那個金髮女子:“你先,我們隨後。”
另一個黑髮女子也唆使道:“他年輕強壯,我們都能得到親吻的。”
哈克覺得無法動彈——似乎連試一試都是徒然的。他弄清了這一點後,便滿足地看著那金髮女子在不自然的沉默中移動,向他走近,然後在長沙發旁跪了下來。她彎身俯向他,直到他似乎可聞到並嚐到她呼氣中那令人難以忍受的甜味,就像摻了什麼東西的蜂蜜,鮮血的苦澀味。
突然間,尖厲的指甲劃過他的胸膛,他的雙臂和腿,如小蟲般咬齧他的面板,像鋼刀般劃破他的衣服,將布撕裂。他無法可想,也不想抗拒。
金髮女子頸子一弓,舔了舔唇。在月光中,哈克可以看到她的全身,最佳的一點縐紗也已褪去了,紅唇和包覆著尖銳白牙的舌頭溼潤反光。
女孩彎身向下,一頭金髮披覆到哈克臉上,就像一團香霧。他現在意識到那銳利的牙由咬到了那繫著銀十字架的鏈子——他心想:讓十字架脫落吧!十字架真的脫落了。現在,另外兩個女子因等不及輪到她們,也上床加入他。她們的身體緊壓著他,纏著蛇的照發散落到他裸露的肌膚上。他依然無法動彈。一動也不能動。同時,他甚至不敢呼吸或稍動一根手指,就怕她們會停止一切。現在他可以感覺到她們的紅唇。三個人的唇,三條舌頭。
然後是她們的牙齒,如此精巧尖銳。
如此甜蜜……
也不知從什麼地方,傳來了干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