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眼花繚亂。鑑此,改革開放以後,政府對明間娛樂更加重視,黃泥村曾多次代表鹿縣參加地區舉辦的十五秧歌大匯演,同著名的安塞腰鼓、洛川蹩鼓、宜川胸鼓一起登臺亮相,贏得陣陣掌聲。
每年的秧歌大匯演在地區所在地榆城市進行。各路諸侯彙集於此,鑼鼓喧天,旌旗獵獵,大家各顯神通!——安塞腰鼓氣勢雄壯,豪邁粗獷似雄鷹展翅;洛川蹩鼓東蹦西跳,左衝右撲,如古代士卒拼搏衝殺;黃龍獵鼓氣勢宏大,威武壯觀;宜川胸鼓生氣勃勃,英姿瀟灑……此外,還有那深沉豪放的志丹扇鼓,熱情奔放的子長嗩吶,鏗鏘有力的黃陵霸王鞭,溫柔嬌媚的延長梆子,剛柔並濟的吳旗鐵鞭舞,文雅秀麗的甘泉蓮花燈……等等,純樸大方的動作裡無不透出陝北人的聰明才智和憨厚耿直!
然而茂生家的這個正月卻是在傷心與絕望中度過的。整整一個正月,母親都沒有走出家門。父親佝僂著身子不停地轉出轉裡,魂不守舍的樣子。茂生兄妹也很少出去,村裡的鑼鼓喧天與他們一家人無緣。
送秧歌的時候,福來拿了一把傘在前面領路,二胖與春娥帶著秧歌在後面扭動。福來邊轉動雨傘邊即興編唱,到什麼地方唱什麼歌。當初豆花就是被他的那副嗓子征服了。
秧歌到了茂生家的時候,大家心情很沉重,茂生的父母坐在窯裡沒出來。母親臉上垂淚,難過地睡在炕上,茂雲坐在母親的身邊不說話。
福來邊走邊唱:
羊肚子(那個)手巾(喲)水上漂,
唱上(那個)小曲解心焦。
一根(那個)甘草(喲)頂不上個門,
好娃娃走了(呀)人心疼!
大紅(那個)果子(喲)二人嘗,
你把妹妹(呀)擱在了半路上……
整個冬季好像都陰著天,初春的陽光掃去了人們心頭的陰霾。大地甦醒了,人們又開始了一年的勞作。
生產隊給茂生家批了一院宅地,宅地坐落在一片墳地前面,與關寶栓家相鄰。茂生的父親周崇德不諧農事,卻有一手漂亮的泥水活。不管誰家修地方,他都去給幫忙。一把泥頁在他的手上左揮右撇,一晌午便把一面大牆泥好了,又快又光。好的泥水匠幹活乾淨利落,泥坯抹得又薄又勻,泥一點也不會浪費,活幹完了身上乾乾淨淨。不會幹活的人手忙腳亂,泥用了很多,牆還沒有泥完,自己渾身都是泥巴。這就好像一個茶飯好的女人在和麵,面和好了手上乾乾淨淨,盆裡乾乾淨淨,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個利索人;不會和麵的人手上和盆上粘的面比和起來的面還多!周崇德一輩子不知幫過人家多少忙,這回修地方了,村裡自然幫忙的不少。茂民準備下的木料足足可以蓋三間廈子,沒檁子也不要緊。
地基動工後的第一天便出了問題。
寶栓的老子躺在地上不起來,誰說也不聽。後來,他索性抱了床鋪蓋睡在那裡了。誰要動土,便讓先把他埋了。
寶栓老子八十歲了,人老就糊塗了,他硬說茂生家的地方修在他家祖墳前,礙了他家風水。老漢主意很折,誰勸也不聽,工程就這樣停了下來。
福來說寶栓狗日的你是隊幹部,應該給村裡帶好頭,咋就仗勢欺人哩?寶栓於是就給父親做工作,父親不理他。寶栓說你要是還睡這裡我就不管了,讓人家把你埋了算了。寶栓老子說埋就埋吧,他早就活膩了。寶栓說那我把你的棺材現在抬來,讓人家埋,省得我再費心!說完就拿起一把鐵鍁,讓兒子們抬棺材。老人一看兒子跟他來真的,有些睡不住了。畢竟,他還不想死。如果寶栓都同意埋,人家肯定是敢動手的。老人說日你媽!你就盼我死哩!說完便自己爬了起來。
地基開挖後才發現下面是空的,有一些陶陶罐罐的東西,並挖出一些人的骨骸。崇德把骨骸用布包了,然後燒了香,送到一個偏遠的地方去了。廈子只用了一個月就蓋起來了。搬家的那天來了很多人,幾乎全村的人都來了。
吃飯的時候麥娥來了。麥娥披頭散髮,衣衫襤褸。茂生媽一把抱住她,失聲痛哭起來,弄得大家都沒心情吃了。
房子不大,一張大炕佔了一間半屋子,另外一間半做灶房。茂民走了,茂華出嫁了,剩下四個孩子,屋裡顯得寬堂多了,可惜茂民沒這個福。
豆花已經來鬧過幾次了,拉著抑揚頓挫的腔調整晌整晌地哭,說茂民把她女子耽擱在半路上!每天早晨,她都會把一家人晚上排洩的穢物潑在茂生家門前,臭氣熏天。茂生媽受不了這個氣,便跟豆花論理,豆花把茂生媽一把就推倒了,兩個女人廝打起來。